宁澜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她努力从明南的脸上找到一丝动容和想念，可什么都没有，她只看到了平静和淡然。</p>

仿佛她不是她的妈妈，只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p>

她心里有些不舒坦，原本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味。</p>

“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明南，我是你妈妈！”</p>

宁澜的眼神似是有些受伤，神情愠怒中又带了一丝失望。</p>

明南无动于衷，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她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对方。</p>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这都一个月了，还不打算回家么？”宁澜蹙眉，想起之前的照片，话音一顿，随即态度软化下来，哄道：“之前确实是我们考虑的不够周到，没照顾你的感受，是我们错了，妈妈给你道歉，行么？”</p>

估计宁澜这辈子是第一次向人服软，道歉的时候也是硬梆梆的，带着几分不情愿。</p>

正好服务员过来送奶茶，明南道了声谢，沉默片刻拿起一杯对着阳光道：“你看，这杯普普通通的奶茶，十二块一杯，在你们眼里应该廉价到不屑一顾吧？”</p>

“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你要是喜欢，回去之后我让阿姨用最好的绿茶和奶给你煮，味道不比这儿的差，还更干净健康。”</p>

宁澜以为她是怀念家里的优渥生活了，有些高兴，觉得自己有希望了。</p>

然而明南却摇了摇头。</p>

“不，不一样。”她放下奶茶，指尖摩挲着杯壁，语气轻柔，“阿姨煮的，不是我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味道。”</p>

“什么十几年？”宁澜不解，</p>

明南看她一眼，平静地说：“我第一次见人喝奶茶的时候就很好奇它的味道，可我爸好赌，家里的钱都被他攥在手里，我和妈妈吃饭都困难，奶茶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我上学路过奶茶店，每次都要加快脚步，不敢多看一眼。”</p>

“后来我辍学打工，自己能赚钱了，想着终于可以给自己买一杯奶茶，结果医院来电话，说我妈妈病了，需要很多钱。”</p>

“其实也不用很多钱。”明南自嘲一笑，“对普通家庭来说，省吃俭用一点，也就凑出来了，可对于我们家来说，那几万块的医药费，就已经是全部，于是我又打消了念头，把钱省下来给妈妈买药。”</p>

宁澜眸光颤动，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攥紧，想说什么，可在明南的注视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p>

明南回家前她让人查过资料，但她只简单地扫了两眼，知道个大概，细节的东西她不清楚，也没想过了解，是以这是她第一次直观面对明南的过去。</p>

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她根本无法想象明南口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连一杯十几块的奶茶都买不起？</p>

“一杯奶茶钱其实也影响不了什么，但我就是舍不得。直到妈妈去世，我在这世间了无牵挂，终于舍得给自己买第一杯奶茶，你知道么，我第一次喝的时候竟然觉得奶茶是苦的！”</p>

她眼神明亮，满是不可思议。</p>

像深渊里的人第一次见到光明，有种悲惨而不自知的天真。</p>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无地自容。</p>

宁澜嘴唇颤抖，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是放坏了么？”</p>

“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爸妈不是我的爸妈，我本不该过这样潦倒困苦的生活。”明南侧过脸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p>

“那天我特意要了全糖的奶茶，想要得到一点甜的安慰，结果越喝越苦，难以下咽。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或许就认命了，可偏偏我知道了，又怎么能甘心？”</p>

她倏地转过头看向宁澜，“所以我来找你们，我想回到自己的家。”</p>

宁澜承受不了她的目光，忍不住低下了头，喃喃道：“别说了……南南，别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