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长廊慢慢地走了很久,直到拐过墙角,一眼能看到昭华殿正门了,祁诺浔才缓缓放开夜寒烟的手,笑道:“你先溜进去,我慢慢地走着,别让人看到你跟我一起,又招来闲话。”
夜寒烟早已不怕闲话,但想到他竟连这一层也替自己虑到,心中不禁更是感动,当下也不多言,忙从角门里走了进去。
进到殿中不过片刻,果然有小太监通报二殿下到,接着便看见祁诺浔端端正正地从正门里走了进来。
皇后见了他,神色却只淡淡的,倒是莫云纤款款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夜寒烟本以为他们母子相见,定有好些话说,谁知祁诺浔落座之后,却只是静静地坐着,皇后自与莫云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视而不见。
夜寒烟自幼深得母妃宠爱,自以为天下的母亲都该是那样温柔可亲的,如今见祁诺浔孤零零地坐在下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掩不住眼中的孤寂和失落,她心中不禁大感不忍,只苦于自己是奴婢身份,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敢说。
这样熬了许久,祁诺浔注意到夜寒烟的目光,忽然向她笑了一笑,趁皇后不注意,竟做了个鬼脸给她看,害得夜寒烟险些笑出声来。
偏偏好巧不巧的,这个藏不住的笑容被莫云纤看见了。二人嫌隙已深,莫云纤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教训夜寒烟的机会,当下便冷冷地问道:“本公主自与母后说话,你笑什么?本公主的话很好笑么?”
夜寒烟再要收敛笑容已经来不及,偏又不能说出祁诺浔扮鬼脸的事,心中不禁焦灼万分。
偏偏莫云纤身旁的一个小宫女又笑道:“公主多心了,奴婢看见小烟姐姐只是对着二殿下笑呢,只怕未必是取笑公主的!”
此话一出,就连皇后也不禁冷了脸色,心中对夜寒烟越发厌憎,目光冷得几乎要结冰。
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上,祁诺浔要避嫌,求情的话只得咽了回去,脸上勉强堆起事不干己的笑容,只在心中暗暗着急。
夜寒烟强作镇定,笑着向祁诺浔福了福身:“奴婢失礼,请二殿下恕罪。”
祁诺浔见她并不十分慌乱,心中也强自安定了几分,顺着她的话问道:“恕罪不难,你倒先说说,为何发笑?”
夜寒烟煞有介事地道:“奴婢该死,适才看到殿下片刻工夫打了十几个哈欠,心中不解,忍不住便笑起来了。奴婢心里想着,殿下纵使再思念娘娘十分,也该睡足了午觉再来才是啊!似这般昏昏沉沉的没个精神头儿,娘娘便是有心想跟您亲近,您却只顾困倦,岂不是辜负了娘娘的舐犊之心,也枉费了您自己前来拜望娘娘的一片孺慕之情?”
皇后听见这番话,细想想竟也觉得有理,脸上不禁浮现出慈祥的笑容,柔声向祁诺浔道:“你既困倦了,便回去歇着。本宫知道你在你父皇身边每日公务繁忙,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你只心里记着本宫就是了,原也不必每日都来。”
祁诺浔多年未见母后如此亲切慈和,一时竟受宠若惊,忙谦逊了一番,又道:“儿臣只要见了母后安康,便觉得精神百倍,再多的困倦疲惫,也都不知道了。”
出云公主笑吟吟地道:“浔哥哥倒是会说好话哄母后高兴,只是你既然见了母后便精神百倍,怎的方才又连连打哈欠呢?”
素月知道皇后近来心中常常自怨自怜,生怕二皇子说错了话,又让她生气,忙在一旁笑道:“小烟这丫头惯会胡言乱语,便无事也要生出些事来!二殿下哪里是打哈欠,分明是听见娘娘和公主殿下说得有趣,几次想开口附和,只苦于插不进话而已!”
皇后知道出云公主说起话来像连珠炮一般,旁人要插一句进去确实极难,心下立刻就相信了素月的话,嗔怪地向夜寒烟瞪了一眼:“这丫头的嘴果然是信不得的,险些上了你的当!”
夜寒烟心知皇后此刻的责怪,却是喜欢多而怒意少了,忙感激地向素月看了一眼,之后才笑道:“奴婢糊涂,只看见二殿下张嘴,却听不见声音,只当殿下是打哈欠,真真该死!日后还要请素月姐姐多多提点才是!”
素月笑吟吟地道:“你聪明胜我百倍,还怕没有出头的日子?过得几日规矩熟了,娘娘这边才用得着你呢!只怕到时候我反倒要你来提点,到时你可不要翻脸不认人!”
莫云纤见好好的一个机会,又被夜寒烟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心下十分不甘,一时却又无法可想,心下不禁迁怒于祁诺浔,恨他不肯立刻给夜寒烟治罪,竟让她花言巧语给讨了个好去。
皇后的眼光是何等锐利,早已看出夜寒烟和素月二人一唱一搭,正是为二皇子鸣不平。想到自己一向对次子亲情颇疏,心下不觉生出了几分歉然,拉着祁诺浔着实关怀了几句,连带着对夜寒烟也添了几分亲近之意,只气得出云公主柳眉倒竖,却偏偏无可奈何。
趁着皇后低头喝茶的工夫,夜寒烟悄悄地向祁诺浔看了一眼,见后者恰恰也在看着她,两下里目光相触,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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