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林场工作。”盛原坦然。</p>
“就是腾格里沙漠南缘那座林场？”姜隐问。</p>
“那座林场叫库漠丘林场。”</p>
“库漠丘？”</p>
“它和沙角山景区不一样，你知道沙角山景区吗？”</p>
“我知道，风夹沙而飞响，泉映月而无尘，是著名的沙漠风景区。”姜隐做过西北旅游攻略，知道河西走廊所横贯的壮美风景。</p>
“沙角山位于库姆塔格沙漠东部边缘，库漠丘林场则在腾格里沙漠南部边缘。四十年前，库漠丘被过度放牧和垦荒伐木，成为苍松县北部132公里沙线的16个风沙口之一，而且形成了面积达到5.2万亩、每年以7.5米的速度南移的流动性沙漠。”</p>
姜隐听了，颇为震撼，“可是，我那天见到的库漠丘，不是荒漠化，而是茵翠成林，鸟语花香。”</p>
“因为被治理了。”</p>
曾经的库漠丘，飞鸟不栖，黄沙蔽日。</p>
“苍松县有一首小调。”盛原唱给姜隐听，“戈壁滩，古道边，荒漠连天；土也黄，天也黄，沙尘常现……”</p>
“这就是你在林场工作的原因？苍松县人刻在骨子里的治沙理念？”</p>
“我的父亲也曾经是一名护林员。”</p>
盛原的护林理念，有大部分原因都是来自他的父亲。</p>
姜隐闻言，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工作伟大之处，“很了不起。”</p>
“医生救死扶伤，你也很了不起。”</p>
话题转回到姜隐身上。</p>
姜隐淡淡一笑，“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份工作罢了。”</p>
这时候，服务员给他们上来茶水。</p>
清爽的柠檬茶水。</p>
盛原给姜隐倒了一杯，浅笑着问：“为什么会想到要学医？对女孩子来说，学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外科专业。”</p>
姜隐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询问自己，她愣了一下，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个缘由，仔细想了想，又发现，她当初学医并不是有多么热爱医学行业，只是当初她和赵苏凝、林绪之在学校是铁三角关系，赵苏凝想学心理学，林绪之想学医，所以姜隐跟着也选了医科而已。</p>
“说起来，我学医还是挺草率的一个决定，不，因为太草率了，所以也谈不上是一个决定。”姜隐喝了一口茶水，反问他，“你呢，你学的是什么专业？”</p>
“我学的是大气环境专业。”</p>
姜隐没听过这个专业，露出困惑的眼神。</p>
盛原笑道：“我的专业比较冷门。在那之前，我当了两年兵，退伍后继续读的大学。”</p>
“为什么选那么冷门的专业？”</p>
“为植树造林做优化。”</p>
“植树造林？”</p>
“我想预测天气，我想通过大气环境来改变现有的护林治沙流程。”</p>
姜隐略感惊讶。</p>
她看着盛原温和而坚定的面庞，她知道，他是一个做事有规划有条理的人，并且，他从年少时期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努力为之去奋斗。</p>
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p>
姜隐则相反，她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长大后应该去做什么，她只是在高中时代很刻苦地去学习，在没有具体归类的科目里，努力做到最好。</p>
考上大学后，她跟着林绪之一起选了学校和专业。</p>
换言之，因为林绪之很努力，所以她也很努力，并且一路跟着他的步伐选了和他相同的学校和专业。</p>
姜隐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么看来，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具体的为自己而活的规划和念头。</p>
这么一想，姜隐更觉得自己很失败。</p>
菜端上来，盛原温和地说：“姜医生，吃菜吧。”</p>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姜隐抬起头来，“你知道我叫什么？”</p>
“那天在卫生院，我就知道了。”</p>
她的白大褂上，铭牌上写着她的名字。</p>
“叫我名字吧。”姜隐说。</p>
盛原点了一下头，“吃菜，尝尝味道，还喜欢吗？”</p>
酸菜鱼酸辣酸辣的，爽口又开胃。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实际上有点北方菜系的味道了，口感也不错，不咸不淡，正正好。还有糯米蒸排骨，排骨很酥软，糯米带着一股子清香。</p>
许是饿了，姜隐觉得每道菜都很好吃，还吃了半碗米饭。</p>
盛原见她吃得香，露出了一抹浅笑。</p>
吃完饭，盛原说要带她尝一尝那道苍松县的特色小吃，洋芋糍粑。</p>
车往回开。</p>
车里，两人表情都很柔和。</p>
许是吃饱了，又或者是饭桌上聊得有点多，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一路寂静无言。</p>
此时阳光很盛了，早春的氛围就显得很浓厚了，俨然没有了上午时候的阴雨寒凉之意。</p>
盛原将车停在了来时路过的那条文化街区。</p>
“这条步行老街，在当地也很有名。”盛原向姜隐介绍：“这条街叫文化路，尽头有一个广场，叫文化广场。”</p>
他带姜隐来到那家牌匾叫“洋芋搅团”的特色小吃店门前。</p>
店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p>
盛原带姜隐等候在队伍后面，“这家店在文化路是比较有名的，店主做这一行几十年了，做出来的糍粑味道很正宗。”</p>
“洋芋？”从小到大都在南方长大、生活的姜隐在北方美食方面是一无所知，甚至都不太理解洋芋的意思。</p>
”北方叫洋芋，南方俗称土豆。”</p>
“原来是土豆啊。”</p>
这让姜隐更加好奇了，土豆究竟是怎么个做法，才能做出糍粑来？</p>
“甜口还是咸口？”她问道。</p>
“咸口的。”</p>
“我喜欢吃甜食。”</p>
南方人，尤其江浙沪一带，偏好甜食。</p>
“当地的洋芋糍粑是咸的。”盛原介绍，“老板还会根据你的需求和忌口，加上韭菜、油泼辣子，汤头还是酸菜味儿的，所以这个特色小吃的口味整体是酸酸辣辣的，很开胃。”</p>
姜隐听着他的描述，探头往店里头看去。</p>
这家店面不大，进门左手边是一处小小的操作台，玻璃屏风上罗列着简单的菜单，农家搅团、洋芋糍粑、葱花饼等菜品一一标着价格。</p>
老板娘在操作台上制作一碗碗新鲜出炉的洋芋糍粑，老板则在门的右手边处用糍粑锤捶打糍粑。</p>
姜隐看到老板将一盆正好的软糯土豆倒在大理石的石臼里，用铲子和糍粑锤将土豆叉碎捣成泥状，然后用糍粑锤将土豆泥进行泥状巩固。</p>
等到土豆泥的大块基本消失，老板就扛起锤，放肆锤它了。</p>
老板锤得用力，早春的天气，额头布满汗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