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彻捋了捋头发,随口问:“怎么样?”</p>
李璐边一张张找陈星彻的试卷,边冷哼一声:“呦,看来您还不知道自己数学考了28分呢。”</p>
陈星彻把头发悉数捋到脑后,额头露出来,眉眼间的小表情便更容易被捕捉,许若看到他微微动了动眉头,似是小小惊讶了一下。</p>
李璐找到了他的试卷,扬起来,说:“你语文145分,作文满分,我寻思也不是弱智啊,数学居然连零头都没考到?选择题都选c也比这分考得多吧。”</p>
“……”底下响起了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p>
陈星彻百无聊赖地扫了大家一眼,才道:“我下次进步。”</p>
李璐直接笑了:“你倒是想退步,你这分数给你退步空间了吗?!”</p>
“……”陈星彻不说话,他应该是刚赢了球,明显心情还不错,从进门就被李璐凶,却也不恼。</p>
李璐走下讲台,把成绩单和语文试卷一同拍到他怀里,问道:“你念念你的分数。”</p>
陈星彻拿起那张成绩单,一瞥,先是“啧”一声,说:“许若第一名啊。”</p>
突然被他叫到名字,许若浑身一激灵,强装镇定看了他一眼。</p>
他只是顺口一提,仍然低头在成绩单上找自己的名字。</p>
李璐凶道:“你管人家呢?看你自己!”</p>
陈星彻目光一定,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老老实实把各科成绩念了一遍。</p>
等他念完,李璐又瞥了眼他的试卷:“再把你作文念一遍。”</p>
陈星彻的脸色终于变得有点不耐,看了李璐一眼,眼神已不含笑意,却还是配合着,拿起了试卷。</p>
这一次考得是命题作文,写“什么是勇敢”。</p>
许若得了48分,陈星彻是整个高三学部唯一的满分。</p>
语文作文考察议论文,即便是一个成熟的作家也未必能每次都得满分,许若高中三年,曾有两次得过满分,而这次失分的原因,竟是在作文最后一段引用名人名言时,写错了作家的名字。</p>
这种低级错误,让许若抓心挠肝地难受,但也许正因如此,当她失误,而他却在她的优势科目上出尽风光的时候,她才会记忆如此深刻吧。</p>
许若永远记得。</p>
陈星彻站在这样一个平凡的秋日里,身后的背景板是最普通不过的,以安全教育为主题的黑板报,他的穿着也丝毫不正式庄重,可许若却看到了他的神思飞扬,风华正茂。</p>
短短八百字,陈星彻声音懒散,小神态端得是漫不经心。</p>
他念道:</p>
“如果‘勇敢’二字是你困顿挣扎的人生里的一针强心剂,那么无论何时,请你牢记:坚定,坚持,以及相信自己。</p>
你要在狂风暴雨中,等待晴天降临;你要在层峦叠嶂间,找到翻越之法。</p>
无数次的坍塌与崩裂,困惑与打压,都是为了磨砺我们的骨头,让我们的心更加坚不可摧,从而拨开过去的雾,通向未来的塔。”</p>
读到这里,大家都以为,这是一篇阅卷老师最喜欢的正能量文章。</p>
可他忽然笔锋一转,这样结尾:</p>
“然而之于我,勇敢并非是对抗人生的武器,而是生而为人的傲气,是不弯腰,是做自己。</p>
人生很长,也很好。</p>
喝不了快意恩仇的酒,就去碰及时行乐的杯。</p>
祝君,终有一日——</p>
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p>
语毕,全班安静了几秒。</p>
而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p>
陈星彻没有露出半分洋洋自得,只关心一件事:“能坐了吧?”</p>
李璐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又道:“好一个日月星辰任我攀,你数学28分,怎么攀呢?”</p>
李璐总是反反复复提及这28分,就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似的,陈星彻有点烦躁,抓了把头发,不服管的姿态。</p>
李璐抬脚往讲台去,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在教室里一声声回荡,她来到讲台上之后站定,最后说道:“陈星彻,我不管你怎么想,期中考试如果你数学考不到80分,我就要请你家长来学校喝茶了,包括你爷爷。”</p>
陈星彻微愣:“不是?你……”</p>
李璐却直接喊下一个人的名字:“许若。”</p>
许若微愣,反应了一秒,才起身。</p>
刚抬脚走了两步,就听后边的门被人大力摔了一下,震得满屋子人都是一惊。</p>
转头,只见陈星彻的座位空空如也。</p>
也有其他同学往后看,李璐拍拍讲台桌子,说:“别管他,都转回来。”</p>
大家才又转回去。</p>
许若来到讲台前,李璐把试卷发到许若手里,夸奖道:“许若同学的各科成绩都很亮眼,没有任何薄弱科目,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可能地理和政治分别再提高五分就好了。希望大家都能向许若学习,要是能做到踏实和心静,想必大家的成绩也不会差。”</p>
许若笑了笑,这个夸奖她自认受之无愧,于是大大方方地说:“谢谢老师。”</p>
转身,张赭带头喊道:“恭喜许若同学!”</p>
同时伴随掌声。</p>
于是同学们也被带动,一起为许若鼓掌。</p>
许若向大家浅浅弯腰鞠了一躬,高兴地说:“谢谢。”</p>
回到座位上,宋楚瞥她一眼没说话。</p>
直到下课铃响起,宋楚才笑了声,说:“看来学习好也是有好处的嘛。”</p>
许若转头。</p>
这才看清,宋楚低头玩手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p>
宋楚向来如此,高兴不高兴都直接挂在脸上,想讽刺谁不会等到第二天,对此许若已经习惯,她并不会感到生气,只是也不愿回复什么。</p>
她像是没听到,起身离开教室。</p>
来到栏杆处,从五楼向下俯瞰,恰好看到陈星彻和陆燏往教学楼来,陈星彻手里拎着换下来的球衣。</p>
就这样看着他走在阳光下。</p>
心情也明媚起来。</p>
当天,许若凭借优异的成绩登上学校公告栏的光荣榜。</p>
陈星彻的作文,则被张贴到她的照片旁边。</p>
学校的校园墙上,接连三日都被陈星彻作文里那句“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刷屏。</p>
许若晚上在家写作业的时候,偶尔脑子里会突然冒出这句诗。</p>
然后找一张白纸写下,就贴在抬头可以看得见的地方。</p>
窗外的星子,也正闪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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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