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三)(1 / 2)

康奇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知道绣衣直指朝曾治发难是早晚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这把火直接烧到了他的头上。</p>

听到祝业安主动开口接过这个案子,康县令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慌忙点头如捣蒜一般答应了,“当然。”</p>

“既然如此,我们去将曾大人请来!”祝业安一字一言缓缓说道。</p>

祝业安带着绣衣直指,曹巍带着驻军的陪同,闯入了曾家。</p>

听到淳于山自首,要他前去当堂对证时,曾治冷笑道:“本官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就因一个小混混的胡言乱语,你们就这样明火执仗地闯入郡守府,当真是好大的官威。”</p>

“不敢当,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大人若是没有做过,我们也好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还大人一个公道,毕竟淳于山自首许多人都亲眼目睹,我们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祝业安神色平静。</p>

曾治不说话,只神叨叨地坐在那里。</p>

祝业安食指轻叩了两下桌子,“大人不好奇顾副统领去了哪里吗?她听闻距离南康城不远的云崖山别有一番风景,前些日子就出发了。曾大人久居南康,不知可见过?”</p>

曾治豁然起身,狠狠瞪着祝业安,他毫不怀疑祝业安清楚云崖山上住着什么人。</p>

“我与那人早就没有干系了,你们不要去打扰她。”</p>

“我们当然不会随意侵扰他人,但是,她真的不相干吗?”祝业安的话意味深长。</p>

一旁沉默不语的蒋氏突然开口,“当年你没有杀她?”</p>

虽然刚刚祝业安的话没有说那人是谁,但蒋氏却瞬间猜到了,能让曾治勃然变色的人有几个呢?</p>

当年苏怡刺杀她之后,被曾治关到了家庙,说是一年,但还不到十个月就找了个借口放回来。</p>

蒋氏明白,曾治明为惩罚,其实是为了保护苏怡不被自己责难。</p>

蒋氏丝毫不着急,心中已经生了怨怼的人,有的是机会对付。</p>

苏怡回来以后不到两年,就在有心人的暗示之下,偷走了曾治书房中一个十分重要账本。</p>

曾治发现时,账本已经被苏怡送了出去,据说一直没有找到。</p>

当年她真的以为曾治下了杀手,没想到居然还是留下了苏怡的命。</p>

蒋氏嘲讽地看着曾治,想来他并没有找到账本,否则他怎么舍得将苏怡送走。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还真是个情种。就是不知那个账本会要了多少人的命。</p>

曾治脸色几变,最后什么都没有说。</p>

祝业安当着曾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面,将曾治带走。曾家也被曹巍带兵围住了。</p>

从去岁八月到今年二月,足足半年的时间,曾治一事终于快要结束。</p>

顾南风也快回来了吧。</p>

……</p>

白天还在想念的人,傍晚就见到了。</p>

祝业安翻开案卷的时候,突然传来方子兴惊喜的声音,“顾大人回来了。”</p>

祝业安闻言,扔下手中案卷,欣然推开房门,果然看到院子里的顾南风和阿福。</p>

“回来了?”祝业安脸上的笑容格外明朗。</p>

“大人不问我的差事办得顺不顺利吗?”顾南风淡淡道。</p>

“这个一会儿再说。”祝业安转身吩咐,“你们先下去。”</p>

方子兴和阿福悄然离去,院子里只剩祝业安和顾南风。</p>

“才刚开春,外头凉,进屋坐吧。”祝业安温声道。</p>

顾南风急急忙忙从城外赶回来,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但祝业安这一句话,却让顾南风说不出问罪的话来。</p>

刚坐下,祝业安就递过来一个暖炉。</p>

顾南风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在祝业安讨好的眼神下接了过来。</p>

转眼间,又一杯热茶放到了眼前。</p>

顾南风抱着手炉,小口抿着茶,她一路赶回来,才知道曾治已被祝业安下了大狱。</p>

“最紧要的关头,大人刻意将我支出去,是怀疑我,还是觉得我会拖大家后腿?”虽然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但还是气不过。</p>

祝业安细声低语地安抚:“曾家在南康盘踞许久,在暗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势力。我要你去云崖山,一来那里确实有很重要的证据。二来,一旦发生意外,绣衣直指也不至于全军覆没。”</p>

“还有吗?”虽然祝业安说得冠冕堂皇,但顾南风心里明白不止于此。她知道祝业安是为了她好,但她身为绣衣直指副统领,不可能每次遇到危险就躲到一边去。</p>

祝业安犹豫片刻后,看着顾南风,“确实还有一个理由,你要听吗?”</p>

原本想要兴师问罪的顾南风突然胆怯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要,不说也罢。”</p>

“其实……”</p>

“哦,对了。”顾南风下意识地打断了他的话,若无其事道,“苏怡什么都不肯说,我没有办法。但是我离开之前,她说想见曾治一面,跟着一同来了。”</p>

祝业安滞了滞,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既然现在不想听,那就再等一等。</p>

“无妨,她想见就见吧。”</p>

——</p>

苏怡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曾治。</p>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老态尽显,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p>

曾治在昏暗的牢房中待得久了,眼睛有些模糊。看了许久,才认出来人。</p>

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样,曾治缓缓开口,“看上去,这些年你过得很好。”</p>

苏怡上前两步,隔着监牢的栏杆,目光在曾治脸上逡巡。</p>

“应该是比你好些。”</p>

没有怨恨,没有爱意,一切归为平静。</p>

想到过往,想到早亡的儿子,曾治神色微恸:“过去是我对不住你,账本若是你想交,就交出去吧,反正我已然至此,也不在乎多背一桩罪名。”</p>

苏怡沉声道:“当年我离府时就说过,曾家的一切与我再无干系。你也确实护了我许多年,若不是我贪图两心相许的情谊,恐怕会过得比谁都自在。你放心,账本我不会交的。”</p>

曾治很是动容,眼中俱是对往昔的怀念,“其实……”</p>

苏怡打断了他,淡淡道:“其实我跟在你身边数年,对你的了解远比你想象的要多,过去是被情爱蒙蔽,所以才会看不清。我说不会交出账本是真心话,你也不需要再用虚情假意来糊弄我,让我看了只觉得生厌。”</p>

曾治收起了脸上动容,眸光渐冷。</p>

“还是这样顺眼些。”苏怡浅浅一笑,当年都没有多少的情谊,总不会因为多年不见就骤然加深了,“这一生,我们两清了。”</p>

望着苏怡决绝离去的背影,曾治轻声道:“当年我想要护着你的心,是真的,你还会在乎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