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至于……</p>

想到那个许久未有音讯的丈夫,苏妧心中说不出的滋味。</p>

年少初嫁时,她也曾无限欢喜,未来夫君是皇室嫡出的天之骄子,潘安宋玉般的人物,届时谁不赞她好福气。</p>

婚后,在外人眼里,她仍是让人钦羡的。</p>

昭王不好女色,无通房侍妾,更无姨娘侧妃,王府后院只她一人。</p>

这在达官显贵之家已是少见难得,更何况是在天潢贵胄的皇室。</p>

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p>

这桩婚姻带来的酸甜涩苦,唯有苏妧自己知晓。</p>

刘曜对她不好吗?</p>

好像不是,</p>

起码以礼相待,起码没有宠妾灭妻,更不曾打骂或是恶语相向;</p>

可刘曜对她算是好吗?</p>

好像也不算;</p>

一桩寒冰一样的婚姻,怎么会好?</p>

一个永远捂不热的冰块一样的丈夫,怎么会好?</p>

成亲十余载,夫妻间温情的时刻屈指可数,她见他笑的时候更是寥寥无几。</p>

除了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其他的……她是真想不起来了。</p>

他们之间像是一汪死水,外界的如何都激不起一丝波澜。</p>

只是不知,自己的死,会不会是个例外。</p>

.</p>

登州驿馆,</p>

刘曜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公文密报,不时呷口茶水驱散困意。</p>

但今晚不知怎的,横竖就是看不进去,心里躁得慌。</p>

他伸手拧了拧眉心,费了这大半年的功夫,登州造假币一案终是尘埃落定。</p>

心间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按说本该是轻松惬意的时候,可刘曜却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p>

近日他的右眼总是跳。</p>

民间说法,右眼跳灾,</p>

刘曜素来不是迷信之人,可架不住这眼皮一直跳,跳的他心底真有些发慌。</p>

困意渐渐袭来,刘曜支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本打算小憩片刻,然而刚要睡着的一刻,外间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p>

紧接着,他的随从侍卫长明推门而入,“殿下。”</p>

“外面什么事?”</p>

“太子殿下派了影卫传了口信,让您即刻动身回京。”</p>

刘曜微怔,神色有些意外,“是有什么要事吗?”</p>

长明想起方才影卫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p>

王妃那样好的人,真就……</p>

见底下迟迟没有回音,刘曜抬起眼,有些不耐,“究竟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p>

长明顿了顿,“殿下,王妃……怕是不太好。”</p>

刘曜本涣散困倦的眼神忽的深邃而又犀利,语气沉沉,“你说什么?”</p>

长明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个中隐情属下也不知,影卫只是说王妃重疾缠身,太医诊脉,已是……病入膏肓、油尽灯枯!”</p>

……</p>

座上久久没有动静,安静的近乎诡异。</p>

长明耐不住,缓缓抬头看了眼。</p>

但见刘曜怔端坐在书桌前,面无表情。</p>

长明:“殿下……”</p>

不知过了多久,座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嗓音低哑,听不出什么情绪,“一派胡言!”</p>

王妃尚在盛年,如何会重疾缠身,更遑论药石无灵之谬论!</p>

长明:“来的那影卫和属下颇为相熟,因此多说了几句,世子和郡主都吓坏了,哭作一团,府内急需殿下回去主事。”</p>

长明言之凿凿,刘曜没有办法再自己骗自己。</p>

天下没有活的不耐烦的人敢造他府上的谣。</p>

只是……</p>

苏氏……</p>

患病、油尽灯枯、药石无灵……</p>

这几个字像一块又一块的巨石,重重的砸在刘曜心头。</p>

怎么可能?</p>

他的妻子,一向漂亮又鲜活,</p>

如何会在还这般年轻的时候患上恶疾。</p>

心里千般疑惑万种不解,刘曜猛地起身,脸色看上去似乎稳住了神绪,“回京。”</p>

长明诧异,“殿下……”</p>

不待他说,刘曜已匆忙飞快的冲出房内,亲自牵了坐骑,随即飞身上马扬长而去。</p>

长明带着一队近卫紧随其后。</p>

登州到京城,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四天四夜;</p>

来时即便肩负假币一案的重任,刘曜也是不急不躁,徐徐图之;</p>

不曾想如今返京会是这般境遇。</p>

如今是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疾风吹在脸上,仍是冰凉入骨,但刘曜却好像丝毫不觉。</p>

他脑海中全是长明的那些话,</p>

但他不信,不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p>

他出门时好好地一个人,怎么会忽然就生病了,还病得那样重?</p>

府里的下人、宫里的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p>

他挥动着马鞭,只想着快些、再快些,</p>

只恨不能瞬间转移回到家中。</p>

有那么一瞬,他脑海里闪过一丝极为荒唐的念头,</p>

他希望这是苏氏诓他回家的戏言,为着大哥交代下来的案子,他出门在外已有半年多,她定然牵挂至极以至心生不满。</p>

就像二嫂那样,只要二哥晚归或者什么不顺心的,她就装病吓唬二哥,明明是极幼稚的把戏,二哥却偏偏每次都吃这套。</p>

即便内心深处他比谁都清楚,苏氏不是二嫂那般刁蛮骄纵的性子,</p>

她素来最是端庄识大体,是万不可能在他公务在身的时候骗他回家。</p>

可即便知道,他内心也抱着一丝残存的希冀,</p>

他许苏氏任性骄纵这一回,</p>

事后也绝不会追究,只当她忧心思念于他,</p>

绝不生气,</p>

绝不!</p>

苏氏,骗他一次,拜托。</p>

.</p>

苏妧的病情越发严重,如今已是起身都不能,日日只在榻上躺着。</p>

昭王妃生病的消息瞒不住,</p>

自胡太医来王府把脉确诊后,王府内日日都有人来探望。</p>

苏妧一向与人为善,又貌美贤良,人缘很是不错。</p>

即便是平时偶有拌嘴不快,人之将死,很多事也都不那么计较了。</p>

就连一贯针锋相对的靖王妃、祁王妃,在苏妧的病榻前,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p>

妯娌间,虽会掐尖要强争个高下,可她们从未想过害谁,而且家里男人不体贴的时候,也就彼此间能说个知心话。</p>

如今乍一面临生死,怎不让人伤怀流涕。</p>

苏妧已经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几分了,几句话便要伤很大的神。</p>

自己的身体苏妧自己有数,</p>

怕是就在这几日了。</p>

太子说已让人快马加鞭通知了刘曜让他即刻返京;</p>

苏妧不知道刘曜得知她生病会是什么神情,</p>

可会有一丝丝的担忧?</p>

待她去的那日,又可否会有些许的难过?</p>

应该多少会有一点点吧……</p>

毕竟两人十多年的夫妻,哪怕没有情爱,多少也应有几分羁绊在。</p>

想到这,她感觉自己意识又昏沉了些,</p>

不知刘曜是否已在回京的路上,</p>

不知他还要多久能到家。</p>

即便已经不对他抱有什么期望,她也总想临终前能再见他一面。</p>

琛哥儿和宁姐儿已是连哭的精力都没有了,王府里母亲病着,父亲不在,他们兄妹俩就是唯二的两个主子。</p>

兄妹俩似乎都在这几日,一夜间长大。</p>

刘琛强忍悲痛,学着平日母妃的样子理事,同时劝宁姐不要见到母妃就哭,</p>

若是结局注定无法改变,母妃生命最后的时光也总要高高兴兴的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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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这日苏妧的气色特别好,甚至好的有几分诡异,</p>

面色红润,丝毫不见病人的苍白憔悴,连带着说话也多了些中气。</p>

宁姐不懂,只当是母妃有了好转,心里高兴;</p>

而身边伺候的人和刘琛都清楚,</p>

这是回光返照。</p>

苏妧心里也清楚,刘曜那边还是未有消息,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p>

苏家那边,父亲母亲和叔伯,以及兄弟姐妹都见过了,要说的话也都交代了,再见只是徒增彼此的伤感,母亲更是在自己面前哭得几度昏厥。</p>

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p>

但即便已经交代了无数次,她还是将那些叮咛嘱托之语又重复了一次,</p>

素心和明心跪在床前,强忍着眼泪。</p>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看护好世子和郡主,让两位小主子平安长大成人。”</p>

苏妧还是将最坏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死后,王爷续弦再娶的若不是个好相与的,只管去苏府找我哥哥。”</p>

明心:“姑娘安心,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谁也不敢欺负了两位小主子。”</p>

苏妧颤颤的伸手,先是抚了下素心,又拍了拍明心,“我本还想着好好替你们二人择个好夫婿,终究是我这身子不争气。”</p>

明心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下,“姑娘,奴婢跟着姑娘,日子过得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遑多让,姑娘切莫折煞我们。”</p>

素心抹了把眼泪,郑重严肃道:“姑娘,有奴婢和明心一日,一定会舍命照看世子和郡主。”</p>

苏妧浅笑不语,刚想要用力扶着软榻上的把手站起来,忽然身形一晃,两眼一黑,在身旁人的惊呼声中失去了意识。</p>

当日下午,王府管家徐忠向东宫、苏府等官眷家中报丧,</p>

昭王妃苏妧——</p>

薨逝于建元十一年的三月十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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