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跪着一众哭丧的人，其中，一十岁左右的男孩和六七岁的女孩额外显眼，衣着气度皆是不凡，看样子像是两个小主子。</p>

刘耀凝神、努力去看清牌位上的字，但还是只看清了几个字，</p>

——昭王妃苏氏……</p>

刹那间，刘曜从梦中惊醒。</p>

他拧了拧眉心，继续想梦里的那些事。</p>

昭王妃？</p>

苏氏？</p>

这……这是他的妻子？</p>

苏氏？</p>

他的妻子是苏家女？难道就是皇祖父看中的苏妧？</p>

可是她怎么会去世？</p>

梦里他还是年轻的样子，那她肯定年岁也不大，为什么会去世？</p>

还有那两个孩子，他没来得及看清，</p>

那是他和苏妧的孩子吗？</p>

如果说之前刘曜还把这个梦看作无稽之谈，但现在就不一样了。</p>

梦里的很多和现实发生了重叠，</p>

皇祖父刚和他说了替他相中苏妧这边他就做了这个梦，</p>

而且，昭王这个名号，</p>

也很像是父王会赐给他的封号。</p>

刘曜从来不相信鬼神，但现在的境况却有些由不得他不信。</p>

只是他不知道，梦里的事是今生的征兆示警还是前世的缘分重提。</p>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都表明苏妧真的会成为他的妻，</p>

察觉到这一点，刘曜心底冒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但转念想到梦中的那个灵堂……</p>

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苏妧的死因又是什么？</p>

堂堂王妃，吃穿用度无疑不是最好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苏妧在盛年去世？</p>

如果那是前世的事，今生他要尽全力避免；</p>

如果是今后未来要发生的事，那他更要想办法救她；</p>

无论如何，嫁给了他，就是他的妻，</p>

夫妻同心，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人，</p>

他没理由坐视她就那么抛下他撒手人寰，更何况，按照梦里的境况，他们还有两个孩子。</p>

刘曜努力的回想梦中的一切，</p>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是哥哥和妹妹，</p>

儿女双全。</p>

多好。</p>

想到这，刘曜不禁有些懊恼，梦中他该再仔细看看的，看清他未来的一双儿女长得什么模样。</p>

但是他只看到了两个跪在苏氏灵前痛哭的背影就从梦中惊醒。</p>

不行，</p>

刘曜越想越不死心，闭上眼睛让自己继续睡，</p>

企图再次入梦，看清自己未来孩子的样貌。</p>

而这次，却是真的如刘曜心中期盼的那样，</p>

他真的再次入梦了，</p>

但是，却没有看清两个孩子，也不知是为什么，不管他怎么努力往两个孩子的方向看，眼前都是一团雾似的，迷迷糊糊看不清楚。</p>

不过，其他的很多事事却在这次的梦境里一一的了解了清楚。</p>

刘曜看到梦里的自己，面对王妃的死，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安静的在她灵前坐着，面上不悲不痛。</p>

旁人看来会觉得他对王妃无情，可是梦里那个人是刘曜自己，也许是自己最了解自己，也许是两个时空的自己心灵相犀，反正刘曜以局外人的身份去看梦中事的时候，完全能感受得到梦中自己痛失发妻的悲痛。</p>

他面上不显，分明是不愿相信；不悲不痛，分明是已然麻木。</p>

当然，梦里他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也没有维持多久。</p>

在王妃下葬那天，看着陵园的门缓缓关闭，他忽然跟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前，用力的拍打着石门，嘴里只是不断重复着，“阿妧，阿妧！”</p>

最后还是手下的人将他打昏带了回去。</p>

在这之后，梦里的事就彻底没有了任何色彩。</p>

他每日浑浑噩噩的度日，卧房内的每一处布置陈设都不许人碰，竭力维持着女主人还在时的样子，他将自己记忆里妻子的样子全部以画的形式绘下。</p>

他不想忘掉妻子的样貌，所以选择绘画留住；</p>

可有些事，却是再不可追，亦没有办法和机会可以弥补。</p>

梦里的刘曜一直以为自己和妻子情深意重、相敬如宾，在皇室，他们这般已经堪称是佳配良缘，是其他众人都钦羡的对象，他以为妻子也是这么以为的。</p>

可是下人口中的话，好像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样子。</p>

他们说，王妃素来处事公正，体恤怜下；但他们印象中的王妃总是郁郁寡欢，少有笑颜；</p>

王妃身边贴身伺候过得人一五一十的和他说起妻子的生前事，那个时候刘曜才恍然惊觉。</p>

他对自己的妻子一点都不了解，</p>

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爱戴什么花样的首饰；</p>

喜好什么口味的吃食，爱用哪家的胭脂水粉，</p>

他通通都不知道。</p>

大丈夫心怀天地，怎会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又哪里记得住这样的小事，这是梦里的刘曜一贯的想法。</p>

可当他真的意识到妻子眼里的婚姻与自己以为的南辕北辙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沉痛。</p>

“王妃生世子和郡主时都很艰难，尤其是小郡主出生的时候，王妃难产，险些……但好在王妃吉人天相，最后还是顺利产下了小郡主，但也因此伤了根基，从此身体便大不如前了。”</p>

下人 的这番话，每一句都如同一记重锤，敲得梦里的刘曜措手不及、心口绞痛欲死。</p>

那又是他从不知道的事，她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p>

“王妃吩咐不许任何人告诉王爷，说是已经过去了，大人小孩都平安，再说没有什么意义。”</p>

所以她的身体就是这么一日日坏下去的？</p>

“王妃致命的病是肺痨，但其实其他原因也有；生下小郡主后，即便再用心疗养，王妃的身子也一日日差了下去。数病齐发，饶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p>

“王爷……王妃一直很想多与您说说话，也一直盼着您能多陪陪她，可您太忙了，很多话也就没有来得及说。”</p>

“王爷，王妃很牵挂您，临终前还在念叨着您什么时候回来。”</p>

“王爷，王妃……”</p>

……</p>

这些话，这些事，别说梦里的刘曜，就是梦外旁观的刘曜听着，都是难以言喻的痛彻心扉。</p>

梦境的最后，他终于看清了两个孩子，而随着眼前的那团迷雾散去，那些纷繁错杂的记忆瞬间全部涌回脑海。</p>

梦外的刘曜再度醒来，只是这次他不是被噩梦般的惊醒，而是安静的睁开眼。</p>

眼神四下打量着房间的一切，</p>

九华堂，</p>

他在东宫时的寝殿。</p>

所以，他这是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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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