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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弗萨克,圣密隆。
来自间海的风没能吹走这里的寒意,反而给港口带来了浓厚的海水气息。
越到深冬,能够使用的港口越少,只有几个不冻港还在运作。由于航运减少,平时稀疏平常的海产如今已经成为了中产阶级和贵族的佳肴。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城市中看起来一派祥和,尽管庇护着他们这个庞大帝国的神灵已经死去,但这个国家的秩序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
人们或关紧门窗在家中的露台上晒太阳,或上街购买东西,或结伴前往首都大教堂做礼拜,一切井然有序,甚至没有发生任何不和谐的事情。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卖酒和卖食物的商铺总是开得格外早,白色的水汽从商店的通风口往外冒,给街道带来浓郁的生命力,时不时还能看见穿着破烂棉衣在街边慢慢走路的下区平民。
街上行人不多,公园里的水池也冻上了冰,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小池子上走来走去地玩耍。
靠近公园和广场,相对人流量较多的地方,立着一块挺大的告示板,上面贴着不少布告。
这块公告板将周围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路过的人们总是会停下来抬头看看,然后再继续前进,周围也不断有居民走出来,看一眼告示板上的条例再回到家里。
一个带着帽子,裹着围巾,穿着在弗萨克很常见的深色大衣,上身一点都不透风,裤子却很是不羁地破了几个洞的人不紧不慢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看上去又怕冷又不怕冷,为了表现自己的个性而牺牲了一些裤子的布料,仿佛那些不服管教的的、会在街头转悠的无业青年群体。
“今天又会有什么东西……”他嘀咕着。
见不少人都在围观,似乎有新的公文出炉,遂靠拢过去,站在人群的外围,他一边抽烟,一边探头去看那块原木色的大牌子。
告示牌的中央,一张略微发黄的白纸覆盖在了其他布告上,表面用黑色墨水和弗萨克语写道: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颁布的依旧是皇帝陛下和来自教堂的谕令。
“现在,由我将这些律令转告各位:
“第一条,圣密隆的秩序需要所有民众自发遵守。
“第二条,律法面前众生平等,不允许有任何破坏国家和城市和谐的谣言言论和事件发生。
“第三条,禁止任何猎人,以任何形式在圣密隆内进行狩猎活动,圣职者除外。
“第四条,有以下犯罪行为者,将遭受惩罚,最高死刑:
“1杀人;
“2偷盗;
“3完整诵念战神以外神灵的尊名;
“4祭祀邪神;
“5诈骗;
“6泄密;
“……”
今天并没有新的律令,还是和往常一样。
尽管看起来非常古怪的第三天律法依然挂在公告板上,但人们已经习惯,只当是有人会私自设下陷阱捕捉鸟类或者小动物,影响了周围的邻里和教堂——但是,这个季节还有鸟在外活动吗?
看完之后,人们开始自发跟着条文最后的话语感谢皇帝和大牧首——在最开始,没有人把这块突然出现、需要民众用道德去遵守的普通公告板当回事,但不可思议的是,自从皇帝陛下和大圣堂一起颁布了这些法律条文之后,整个圣密隆乃至弗萨克国内的治安环境都立刻好上了无数倍。
看完的公告的人们陆续离开,同时不断有人前来阅读。
弗萨克人的平均身高都相当惊人,因此公告板的高度也在两米以上。越发密集的人群在板子前有序移动,悄无声息,没有发生推搡、冲撞和因此而生的口角。
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青年在告示板前抽完了一整支烟,见没什么新的律令,便也无聊地走开了。
他径直走向下区,进入了一家酒馆。
吧台后的酒保正擦拭着玻璃杯,偶尔有赏金猎人在酒馆里喝着酒,小声讨论一些城市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最多的就是“违背了告示板的法律将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那个小惯偷因为偷了钱包被直接抽了十鞭子!但是当时周围根本没有人,他就好像被谁抽了一样,皮开肉绽,身上一道一道血痕……”
“不会吧……真的有超凡的力量?”
“当然!每天布告板上的内容都差不多,但你看现在还有谁敢违反上面的要求?就连下区那几个黑帮的首领,每天都得差人去看看板子上的要求,就算要违规,也绝对不会自己去做!”
“我也觉得有,你没听说吗?因蒂斯的神能够将雷霆像煤气一样供给普通人使用,上个月我还看到,大圣堂里的一个神父把火焰像投枪一样丢了出去……”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并且在涉及其他神灵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众神的名号。
违法行为减少,捕风捉影的赏金猎人们也开始逐渐没了活,有些已经开始考虑接点跟踪抓奸之类的生意,但又担心这些事情也会在某天出现在告示板上。青年听完了这些来喝酒的人的闲聊,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了吧台前,伸手敲了敲黑色的木质台面:
“一杯烈朗齐,混四分之一高纯度麦芽啤酒。”
有个抱着啤酒杯喝得醉醺醺的酒客大声笑到:“朗齐?麦芽啤酒?不喝尼波斯的算什么男人!”
这句带着酒气的话引起了小酒馆内几位客人的大笑,如果哪天告示板上出现了“禁止饮酒”的公告,那几乎整个弗萨克帝国的人都要军覆没。但他们笑完,却发现站在柜台前的那青年已经消失不见。酒客们也没有在意,继续讨论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猜测是对方在调侃之后自己羞愤逃跑了。
酒鬼们继续说着不知是自己亲身经历的,还是辗转听来的事情,讲的口沫横飞,脸色发红。
……
小酒馆的暗门关上,青年解开自己的围巾,扯掉头上的帽子,一头红发顿时像火焰般泼洒开。
祂整了整自己的夹克,无视周围的人,径直走到这个小房间里唯一的桌子后面,拉开柔软的皮革椅子。祂一屁股坐了上去,随后很是没有形象地将脚跷到了桌上。
“上午好。”
梅迪奇随意地跟在场的人挥了挥手,在场的人也随意地跟祂挥了挥:“今天有没有什么消息?”
坐在一边的高脚凳上,看起来意识稍微有些模糊的南大陆长相年轻女性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你想要的那些总是没有的。”
梅迪奇浑然不在意地在皮质沙发椅上挪了挪位置,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不动了:“阴谋家不至于看到现成的情报才去行动,来,告诉我伱找到了什么?”
“我对阴谋和计策之类的东西总是缺乏信心……”年轻的女性缓慢地摇了摇头,她看上去心不在焉,这个小酒馆的暖气并不是很足,在圣密隆这样的冰天雪地环境中,她竟然赤着脚,穿着极有民族风格的,像是彩虹一样的薄薄一条拼布长裙,“那块公告板让你的安排失效了。”
“不,那只是我在试探那个制定律法的家伙的底线。”
“然后你的行为就被禁止了?”
“呵,程序报错之后被修正禁用是很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