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夕阳的光之中,轻轻地对他弯起眼眸,温柔地唤他。
“殷予怀。”
殷予怀垂上眸,眼眸中的泪,和地上的血混在一起。
那是,他的鹂鹂啊。
浑身恍若针刺的痛意,浑然不及心中半分。
殷予怀涣散着眼眸,眼眸缓缓淌着泪,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向着书桌旁爬起,不知用了多久,才堪堪拿起爬起来,拿住那张“请柬”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砰”地一声砸到地上。
他护住那张请柬,但是身上的血还是不可避免地染在了上面。
殷予怀眼眸模糊,却还是笑了。
他摊开那张“请柬”,手颤抖地触摸着上面的字,最后将那张“请柬”紧紧地抱在怀中。
鹂鹂没有死。
他的鹂鹂,没有死。
“哈——哈——”他笑着,却恍若在哭。
只是,以后不再是他的鹂鹂了。
但是,那又怎样呢?
只要她还活在这世间,只要她还活着,他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殷予怀颤抖着眸,紧紧地抱住怀中的“请柬”。
那道轻柔的声音又开始回荡在他耳边。
“殷予怀——”
对于殷予怀而言,原本失去霜鹂后的每一天,都应该是很寻常的一天。
直到那天,那个白衣女子又撞了上来。
他认识她,她名为霜萋萋。
看见他,霜萋萋像是看见了救星,跪在他身前,求他救救她。
霜萋萋一遍扯着殷予怀的衣衫,一遍焦急地向后望,慌乱地说着“公子救救小女子吧,求求公子,救救小女子吧。那个梁鹂,就是个疯子,就是个疯子——”
见他不应答,霜萋萋急迫了起来,直接抱住殷予怀的腿,撕心裂肺地喊着“公子,再被那个疯子抓回去,萋萋会死的,会死的——”她惊恐着眸,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衫“公子想要什么,萋萋都可以给,什么都”
殷予怀蹙眉看着,随后向着杨三看了一眼。
就在杨三将人拉开的那一瞬,霜萋萋尖叫着说“公子,我什么都知道,梁鹂的一切,我都知道,公子不要被她哄骗了。她骗人,骗人,前些日子她根本不在幽州,是她的一个婢女一直在扮做她,她又同那年被寨子中的拐去一般——她就是一个疯子——自从她改名之后,就疯了,公子,公子,不要被那个疯子哄骗——”
原本准备离开的殷予怀听见那一句,手轻轻顿住,他转身,眼眸之中多了一丝沉重,直接掐住了霜萋萋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改名?”
霜萋萋忙点头“是,是,那个疯子,以前不叫梁鹂,我都听奶娘说了,她以前姓霜,霜,和我一个霜,就是因为她姓霜,奶娘才让我姓霜的——说,说,那个疯子以前叫霜鹂——”
殷予怀掐住霜萋萋的手顿时松开,有些摇晃地起身,望向杨三“带回去。”
霜萋萋还想说什么,就被杨三一手打晕。
殷予怀有些站立不住,愣愣地滑下身子,坐在墙边。
梁鹂,霜鹂,鹂鹂
梁鹂,就是霜鹂。
他的鹂鹂,还活着。
他眸有些颤抖,害怕这是一场梦。
虽然鹂鹂从来不会入他的梦,但是,但是,如若是一场梦呢。
不能,不能是梦。
殷予怀拿起墙边的尖石头,狠狠地刺入手腕,直到鲜血流出,淋漓的痛意传来的那一刻,殷予怀能放声笑起来。
“活着,活着,鹂鹂还活着。”
“哈——哈——”他眼眸中满是泪,眸中的欢喜多到要溢出来。
他几乎是颤抖地爬起身子,想要去寻他的鹂鹂。
但是不过走了一步,这些日子的一切突然涌入他的脑海。殷予怀手缓缓地放下,看着小巷外来往的人,顿住了。
“不,不能”
不能去找鹂鹂,用了很久很久,殷予怀才能在喜悦和兴奋之中,让自己确定这个事实。
他想起这些日子的一切。
他颤抖着眸,望着自己手,不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梁鹂那日在房中所说的一切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日他对鹂鹂说“梁小姐所求,应当不止是帮颓玉离开那个地方吧。”
鹂鹂是怎么回答的呢?
殷予怀首先想起的,是鹂鹂羞红的脸
他轻声呢喃了鹂鹂的回答“殿下未猜错,鹂鹂想要嫁给他。”
殷予怀眸怔了一瞬,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然后他呢?
他应了鹂鹂。
他说“孤应。”
殷予怀在墙边,望着小巷外的人群,他知道只要自己踏出这一步,踏出这个小巷,就一定会去寻鹂鹂。
只要他去寻了鹂鹂,他曾经答应鹂鹂的事情,便又要做不到了。
殷予怀颤抖眸,曾经那个在废院中的身影,和如今梁鹂的身影,在他眸中,缓缓重叠。
一样娇艳的容颜,一样明媚的笑容。
直到深夜,直到外面的热闹都变成了冷寂,殷予怀还是楞在原地。
手上被石头戳穿的伤口已经开始凝固,他衣衫上染了一大片血迹,冬日的寒风已经让他的面色如纸。
不知过了多久,殷予怀才缓缓地勾起一抹僵硬的笑。
他的手轻轻颤动了一瞬,眼眸垂下,转身,向着黑暗中走去。
他又病了。
这一次病,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像是唯有意志完全昏迷,他才能忘记所有的事情。
他甚至不愿醒来,昏迷中,殷予怀不住地想,如若他醒来,会忍不住去找鹂鹂,会破坏鹂鹂的一切,那他不如不醒来了吧
为什么还要醒过来呢?
杨三每日都会给他喂药,其实他意识是清醒的,但是睁不开眼眸。
他听杨三说,那位梁小姐今日又来了,这是她这个月第三次来了。
几天后,杨山口中的次数变成了十二次。
鹂鹂是想见他吗?
即便是在昏迷之中,殷予怀也知道不是。
最后一次,鹂鹂来见他时,他做了什么
他因为一颗树,对鹂鹂生气,明明鹂鹂是好意,但他对鹂鹂生气了。
这些思绪不断地折磨着殷予怀,杨三喂药时总是会告诉他。
“殿下,今日梁小姐又来寻您了。”
“殿下,今日小的还是没有让梁小姐进来”
短短几日,殷予怀像是在脑海中回忆了与鹂鹂的一生。
睁开眼眸的那一刻,殷予怀怔住。
或许,不是一生。
他如何配呢。
鹂鹂会有更好的一生。
他已经不知道他是怎么醒过来的了,好像只是想着,他答应鹂鹂的事情,还没有做到,他不能再违背和鹂鹂的承诺了。
对了,他答应了鹂鹂什么?
殷予怀怔住。
殷予怀答应梁鹂。
要让梁鹂和颓玉,明媒正娶,世人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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