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玲在哥哥的墓碑前摆下一盘点心、一盘水果、一束黄花、一瓶酒和一个香炉,香炉里正燃着三柱香,她对哥哥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并告诉哥哥说:“爸爸妈妈本来想来看你,但我劝他们今年不要来了,毕竟,才刚分别不久,他们年纪也大了,还都晕车。”
党华梅到来时,她猜出这是张怡玲,张海波曾经对她说起过,他有一个妹妹叫张怡玲,现在在新疆大学读新闻专业。于是,她走近张怡玲,说:“你是张怡玲吧?”
张怡玲转过脸,只看一眼便立刻认出她是党华梅,那个长长的发辫的善鄯姑娘,虽然头发盘在了头顶上,但眼神没有变,和哥哥那张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啊,党华梅。”她一下子叫了出来。
两个姑娘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又几乎同时抽泣起来。
党华梅把手里的花束放到张海波的墓碑下说:“张老师,你安息吧,我会经常去看望叔叔阿姨,我会和怡玲成为好朋友的。”
分别时,党华梅对张怡玲说:“我去过你家两次,第一次抄写了张老师工作的地址,第二次抄写了他的墓地的地址。唉,我都不知道将来……”她扬起头,把泪水留在眼眶里。
张海波的租房租到明年的春节,因此,张怡玲每逢周末就到哥哥的租房里度过。在这里她可以自己看书学习、上网查资料、聊天、玩电脑游戏,还可以煮点什么自己想吃的东西。有时也带其他同学来这里。
在张海波的遗物里,张怡玲看到了一张书法手稿,那是张海波用行楷写出的《海滩漫步》。她把那张四开大小的宣纸复印了一份,寄给了党华梅。
在信中,张怡玲说本来想把哥哥的原稿寄给党华梅的,但考虑到以后党华梅还要有自己的生活,也希望她能从过去的感情束缚中走出来,所以只给她寄了复印件。
海滩漫步
写给特别的学生--党华梅
如春天的细雨,给荒漠点缀绿意
如清澈的溪流,给戈壁带来生机
你重新赋予我生命的意义
在我的灵魂里织就飞翔的彩翼
我走过万里山河寻寻觅觅
原来只是为了在茫茫人海遇见你
多想牵着你的手走过凡尘走过余生
却不知你心里是否也有灵犀
不忍扰乱你心田的静谧
趁你没留意我悄然远离
回望你的身影渐远渐凄迷
最终溶进了西垂的红日
想借如水时光洗去恼人的记忆
无奈往日深情总在心头涌起
出神凝望晨光中的海面
你的幻影荡漾在碧波里
党华梅收到这首诗时,她叹息着自言自语:“唉,张老师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了。”
谭春雪因为父亲的失误导致张怡玲的哥哥身亡,为此他颇感愧疚,因而,在张怡玲寒假归来后,他便对她说了些对不起之类的话。
张怡玲听了后说:“你不必那么自责,你爸应该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警察说了,那天下了点雪,路上很滑,那一段路又是下陡坡,车刹不住才出事的。况且,你爸还给了我们家一些补偿。”
亲人的离世总是给人们带来无限的悲痛,然而,生活总得继续,只要人活着,就会有梦想,就会有希望,这些梦想与希望是人们抑制悲痛、克服艰难的动力,这些梦想与希望指引着人们一步步向前走。
许多人憧憬春天,许多诗赞美春天,许多歌颂扬春天。因为春天是一个觉醒的季节,是一个蕴含希望的季节。
但,张怡玲有个春天恐惧症。每年从三月底开始,她便有一种莫名的担忧。那个季节,室内停止了供暖,房间里总感觉阴冷阴冷的,室外小草刚刚发芽,但若不是扒开枯叶根本看不到一点绿色,在阳光不能光顾的区域还有积雪没有融化。还时不时有刺人的寒风吹拂,地面上因积雪不断融化,总是有许多黒黒的泥浆,汽车一过,溅到人身上、车身上、树身上,弄得到处肮脏不堪。
每到这个时候,张怡玲望着淡白的太阳,忍不住想:“今年的夏天还会来到吗?”
虽然理性告诉她,这种担忧实在没有必要,夏天总会如期而至,植物总会拔节开花,但她的担忧总是挥之不去。
当她请假安葬完哥哥又送父母回家,再回到学校后,知情的同学们给了她很多安慰。
在日复一日的上课学习中,时间过得很快,张怡玲心里的悲伤也随着天气转暖如同积雪融化的水一样渐渐蒸发了。周末,她有时带着陈慧、有时独自一人,在暖暖的阳光里沿着红雁池边走一走,去呼吸北疆大地难得的湿润之气。
到了五月张怡玲喜欢去沙枣树林里散步,去嗅那些沁人肺腑的沙枣花香,她也会折几枝回来插在瓶子里,让屋里也充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