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在巴西不动声色地呆了几天,又辗转几个代表处考察,回国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飞机落地深圳的同时,郝仁收到了李小航的邮件。
原来乔叶做得比郝仁想象得更过分,不仅挪用公款,还向供应商借款,动用资金总额达四千五百万,在巴西先后购入五套豪华住宅。上梁不正下梁歪,乔叶从国内带过来的几个国内员工有样学样,互相掩护,分工获利。证据一桩桩一件件摆在面前,既有资金记录,又有证人证词,由不得郝仁不信。
于是,特意来接机的穆言远远地看到了气得浑身发抖的郝仁正往地上砸手机。
“怎么了?”穆言走过去弯腰把手机捡起来递给郝仁。
“乔叶这个混蛋王八蛋,真是气死我,你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郝仁说道。
“干了什么也不值得你在这里发脾气,先回家再说。”穆言说道。
“不,我现在就回公司撤了他。”郝仁说道。
“大周末的,别折腾大家了,谁不是拖家带口的,再说气头上也处理不好事……”
穆言将郝仁安抚好,开车往家的方向开,在路上,听郝仁发泄似地把事情讲了。
穆言回忆起出国前衣着朴实的乔叶忍不住一阵唏嘘,“有时候权力会让人迷失自我,在总部,大大小小那么多眼睛盯着,即使有什么想法也不敢造次。但在海外就不一样了,国家代表犹如土皇帝一样,位高权重,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我现在怀疑所有其他海外代表处都好不到哪里去,彻底地查一查看看。”郝仁说道。
“你冷静下,没必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就是论事就好。”穆言说道。
“现在看谁都很可疑。”郝仁感到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算没有阳光雨露也会肆无忌惮地疯长,揪得一颗心难受得紧。
第二天,郝仁一到办公室就把合规管理的部长胡玉璞叫过来一阵臭骂。
“胡部长,胡部长,姓胡你就真糊涂了,你在国内,海外的事你就不管了吗?李晓航给你汇报的时候你还把我抬出来,我谢谢你给我按了一个不知情的包庇罪......”
郝仁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在他的心中队友和对手之间泾渭分明。对手用了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郝仁有过置之不理,有过适度还击,唯独没有伤害。可当亲密队友放弃了曾经的承诺,背叛的感觉突如其来地击倒了郝仁,死活想不通在公司激励公平透明的情况下何至于如此。
“郝,郝,郝总,我也没有想到这么严重,毕竟是公司的高层干部,还是您亲自选拔任用的,我本来想着要谨慎一些,所以一直在调查。”胡玉璞紧张地说道。
“合规管理部,是独立于公司任何一个组织机构的直属部门,上可以直接向我汇报,下可以调查任何一个部门,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溜须拍马,我亲自任用的干部就不管了吗?你是不是还打算和他利益共享?”
郝仁这句重话吓得胡玉璞瑟瑟发抖,连连摆手说道:“我哪敢啊,郝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现在你说怎么办?”郝仁问道。
“郝总,按公司规定,需要集体决策,至少需要有你、我、他的直属上司陈竞男和曾志忠、法务主管廖凯志在场才行。”胡玉璞说道。
“那还不去叫人,立刻,马上。”
郝仁的气势颇为吓人,吓得胡玉璞脚底生烟,五分钟内就把所有人叫了过来。
“人都到齐了,胡部长你说下情况吧。”郝仁说道。
大家进门便发现郝仁表情阴沉,当胡玉璞说完情况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公司大了,不时会抓出一些内部蛀虫,但像这次犯事人员级别和涉及金额都是前所未有的高。
“大家怎么看?”郝仁又问道。
“彻底地查,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涉及违法就移交司法机构。”廖凯志说道。
“乔叶犯下这么大的错,处理肯定是要处理的,但是还是要考虑一下影响。”陈竞男说道。
“什么意思?”郝仁问道。
“乔叶出海前,巴西代表处还没有盈利,如今他带着兄弟们把巴西代表处的利润做上去了,如果贸然拿下,会不会人心浮动,能不能以调动回国的名义低调处理?”陈竞男说道。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乔叶辜负了公司的信任,做出这样的事,不仅不能低调处理,还要做成案例供公司内部学习,给一些有想法的人敲敲警钟。”廖凯志说道。
“我们也要考虑一下巴西的业绩,也不能忽略乔叶对公司的贡献。”陈竞男说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公司规定在哪里,如果不处理乔叶,那所有人都认为功过可以相抵,功劳越大,位置越高,就越可以乱来。”廖凯志说道。
“所以我建议要低调处理。”陈竞男说道。
郝仁虽然依旧生气,但经过一夜,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他看两人你来我往了一会才说,“乔叶是一定要处理的,违规就按公司规定处理,违法就按法律处理,但影响也要考虑,先安排他回国,给他个自主交代的机会,能不能酌情处理看他自己了。另外,公司即日起各代表处开始自纠自查,杜绝一切违规现象,乔叶的事也不用藏着掖着,可以作为案例公开让大家学习。”
“郝总,真的要公开?”陈竞男问道。
郝仁叹了口气,像下了一个很大决心地说道:“真的,如果不能及时清理蛀虫,我们这艘大船就会沉的。我知道你心软,但这一次不要了,也想想是不是对管理不够严格,才出现这样的事。”
“知道了。”陈竞男说道。
“把人先叫回来吧。”郝仁说道。
“好”,陈竞男说完,拨了个电话过去,“乔叶,我是陈竞男,你回国一趟吧,越快越好。”
“什么事啊,竞男姐。”乔叶对事情还一无所知。
“回来就知道了。”陈竞男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