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都是佳话(1 / 1)

晚膳很丰盛,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黄花梨木的八仙桌,琳琅满目摆得满满的,碗碟皆用的是上品羊脂玉或名贵古朴的汝瓷。每道菜看着简单而朴实无华,实则都是厨娘下了大功夫的。

就说最寻常的一罐子雉羹,就要几个厨娘忙活半日。先用竹沥水熬五色米一个时辰,过滤米,只用米汤,是为无米之粥。而所谓竹沥水,就是砍了新鲜的竹子,一截截的在小火上烘烤,流出来的汁水再过滤一下。

再选六个月大的野鸡,用山参虫草等十味药材煨煮。取鸡腿和鸡胸肉,剁成肉糜,放入无米之粥中熬煮两刻钟,撒上鲜嫩的青菜碎,雉羹便成。

这种讲究到细微处的奢靡,在陈府随处可见。她以前不觉得如何,毕竟每日都是这么过的。后来才知,陈家的奢靡,纵使是太子府也望尘莫及。

有人人垂涎之亿万家财,却无强大的靠山相护,倾覆也是早晚之事。

苏柏喝了一碗雉羹,顿觉唇齿留香,通身舒泰。

他感叹,“陈家不愧是西南首富,这一餐得花多少银子呐。你之前当真是生活在福窝里。”

韩攸宁神色淡然,她之前吃得比这个还要奢靡。如今别院没有主子,陈家又元气大伤,下人备膳便不太敢放开手脚,节俭了许多。

“这种福气不要也罢。”

苏柏想到陈家如今一个不剩,喟叹一声。

他们苏家虽家财没了,不过好歹人还在。

因着陆太后在正房住过,韩攸宁为表敬重,住的是西厢房。

用过晚膳,陈妈妈在厢房陪着韩攸宁说话。

陈妈妈先是说了会儿这一年来发生的事,见小姐神色黯淡,便不再提那些伤心事。

她笑着岔开话题,“咱这别院是福地,来的贵人特别多。不但先太后来过,晋王爷在这里出生,当今皇上和姑爷……定国公都来过。襄平府要说哪里最气派适合做行宫,非咱陈家别院莫属了。”

韩攸宁很意外,“皇上也来过?”

陈妈妈笑着应是,“皇上当初还是大皇子,先太后是皇后,大皇子和时为世子的定国公一起护送先太后来襄平府待产。皇上当时尚年轻,高大俊美,老奴看着,和现在的晋王爷很是相像呢。他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听说他上阵杀敌一点都不含糊。”

庆明帝原来和陈家也是有些渊源的。

二十多年前的并肩作战,休戚与共,没有换来他一丝手软,也不知这样狠心的人,又哪里和赵承渊相像了。

赵承渊出生那年,是大周和南楚之间的第一次大战。

韩攸宁也是偶尔听外祖父提及,那次大战让西南军元气大伤,也让陈家元气大伤,皆是三四年后方缓过劲来。祖父老定国公便是死于那场大战,陈家也是被那场大战几乎耗光了家财。

外祖父当初用了一个词,耻辱之战。她再追问,外祖父便什么都不肯说了,又悄悄叮嘱她莫要往外乱讲。

进京后父亲也不肯讲这段历史,无论她如何撒娇,父亲都是只字不提。

那段过往似乎是禁忌,又时隔久远,知道的人已经少之又少,清楚其中内情的就更少了。

韩攸宁有种直觉,父亲和赵承渊之间那很明显的敌意与这段过往有关。父亲越避讳,她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她有许多疑惑,却苦于无人肯告诉她实情,又或许,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陈妈妈是别院里的老人,或许能知晓些什么。

韩攸宁问陈妈妈,“妈妈可知,先太后为何会来西南?”

当朝的皇上,皇后,极可能立为储君的皇长子,都来了西南,着实是件匪夷所思的事。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按说皇上亲征,皇长子须留在京城监国,而皇后责任更是重大,既要稳住后宫,又要关注前朝,不可让皇长子或其他有野心的人篡国。

陈妈妈笑道,“自然是为了先帝。先帝御驾亲征,打了一年战事也没结束,先太后不放心,便千里迢迢赶到军营照顾先帝。这一来,硬是待了一整年。”

照顾先帝,这个理由还是太牵强。整整一年,就不怕京中大乱吗?孰重孰轻,先帝和陆太后难道不知?

韩攸宁问,“妈妈可有见着先太后的面?她是什么样的人?”

陈妈妈脸上带着几分自豪,“当年老奴负责园子里的洒扫,遇到过逛园子的先太后,她赏给老奴的金叶子老奴到现在还留着呢。先太后当真是极和蔼可亲的人,那般高贵的人,半分架子也没有。”

陈妈妈怀念起陆太后,说起来没完没了。

虽说都是些琐碎小事,许多是从别的仆妇那里听来的,可韩攸宁从中似乎看到了一个优雅亲和的典雅女子,大度,包容。

赵承渊和父亲之间不为人知的仇怨,若是从此而起,那会是什么呢?

韩攸宁待陈妈妈缅怀完了陆太后,问道,“父亲当初与先太后关系如何?”

问完她又加了一句,“母后出自安陵候府,我看老安陵候与父亲颇不对付,还曾大打出手过。”

陈妈妈沉眉回忆了许久,道,“先太后待谁都是极好的,她年纪比定国公大上许多,是待他当晚辈的。定国公当年不过二十岁左右,大小姐曾跟着老夫人来别院给先太后请安,先太后当时还笑言定国公和大小姐般配,说要为他们赐婚。后来老定国公受重伤眼看着就不行了,先帝就当真给他们二人赐婚了。”

这么看来,陆太后和先帝待父亲当真是不错,也是极其信任。当时的情况很明了,陈家可以成为西南军的后盾,即便没有朝廷养着,陈家也一样养得起西南军二十万兵马。

他们此举,算是给不久于人世的祖父吃了一颗定心丸吧。

那么看来,父亲和赵承渊之间的过节,不是因陆太后而起。

陈妈妈又说起父亲和母亲成亲时的盛况。

虽为了给祖父冲喜,或者说是为圆他看着儿子成亲的心愿,亲事办得很仓促,可三媒六聘都没有剩

大婚当日,大皇子作傧相,皇上皇后亲自主持婚礼,母亲可谓是风光大嫁。

听起来,都是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