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夫人从未怀疑过梅夫人会害自己,放心的用了起来,一开始药方的确有效,可是后来……等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药石无医,已经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到最后,贞夫人都没有怀疑过梅夫人,而以梅夫人的聪慧,也许意识到了什么。
楚意内心一震,连忙问道:“大哥,当初贞夫人去世的第二年,梅夫人就也去世了,可我怎么记得,梅夫人的身体一向很好?”
“阿娘与贞夫人关系最好,在贞夫人去世后就郁郁寡欢,很快卧床不起,还不到一年,就追随贞夫人而去了。”楚凛悲痛地说。
楚意心想,梅夫人郁郁寡欢,或许是因为她隐隐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贞夫人,可那方子若不亲自试验研究,又看不出什么问题。
在这件事上,范琼然利用梅夫人想给贞夫人治病的心理,借刀杀人,只提供了一个几乎看不出问题的古方,完美的将自己摘了出去!
“真正害死梅夫人的药方,出自范琼然之手,可是三皇兄,你却害了伊云和祖母!”楚意的眼中含着泪,沉痛地说。
楚昀听到楚意的解释与推断,再也不复云淡风轻的表情。
“怎么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与范家有关……明明是梅夫人的责任。”
他望着那张古老破旧的羊皮卷,一个字一个字的验证,发现梅夫人写的书信,与羊皮卷上的内容分毫无误。
梅夫人是想救自己的母妃,而母妃,也从没有怀疑过她。
可是自己,却恨她和她的儿子很多年。
楚昀的漆眸满是惊骇与惶恐,像个无措的孩子。
难道他这些年,都恨错了人?
“即便如此,你娘也有失察之罪,那药方,终究是从你娘的手中,递给母妃的,”楚昀低吼道,“我,我没有错!”
楚凛怒火中烧,愤声道:“阿昀,你为何如此偏执,我娘是一片善心办了坏事,若真的是她的罪责,你阿娘难道临死前不会告诉你吗?
你可曾想过,你一开始怀疑这些的时候,是因为什么?又可曾想过,自己是不是早已被人当剑使而不自知?”
楚昀如遭雷击,蓦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觉得母妃之死有所蹊跷,是五年前,当初的侧王妃范琼然,无意间提起母妃身体的变化很突然,才让他开始调查这一切。
“我……”
他水墨似的眼眸跳动着莹莹泪光,仍旧固执的与楚凛对视。
可他的心里却知道,自己,错了。
他亲手,在最爱护自己的大哥心中捅了一剑。
楚凛冷冷地盯着他,胸口气血翻涌,旧伤忽然一阵绞痛。
“你若执意如此,也罢……我走,如你所愿。”
楚凛忍着痛意,长叹一声,松开了握剑的手。
“既然真相大白,明日我会带伊云出狱,离开上京,回北府,回剑北关,永不回京。”
木剑从他的手指掉落,他转过身,心灰意冷。
“大哥。”楚昀看着他的背影,死死地咬着牙,面部紧绷着,从牙缝中挤出悲痛的呼唤。
“大哥!”
楚意发出一声疾呼,就见楚凛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顿时惨白如纸,仰面倒下。
楚昀瞳孔震动:“他,大哥他怎么了——”
楚凛仰倒在地上,他今日穿着浅青色的外氅,胸口处迅速被鲜血浸染,宛如盛开的点点桃花。
楚昀望着他衣服渗出的血迹,声音都颤抖起来。
楚凛不是南征北战,身体健硕吗?
他是他们兄弟几人中武功最高,永远也不会倒下的大哥啊。
他怎么会吐血,怎么胸口会流血呢?
楚意扶着楚凛的头,半跪在地上,低声道:
“大哥为了那株圣莲,辛苦翻越雪山时受了伤,蛮戎的规矩,想将圣莲带回大燕,就得接受了整个雪原所有蛮戎部族的挑战,战胜每一个挑战者,才能带回圣莲!”
他们的大哥,为了他们身受重伤,可是他们,却让他又一次倒下。
楚昀听到楚意的话,心脏仿佛被一根针贯穿,痛彻心扉。
他甚至整个人都呆滞住了,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从涨红转为惨白,羞愧而悔恨。
枕雪立即蹲下身替楚凛把脉,须臾,说道:“大殿下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急火攻心,牵动了心脉处的旧伤裂开,但我怕他以后会落下病根,一旦激烈运动,就……”
大殿下是一个将军,在战场厮杀难免有激动的时候,若是落下病根,后果不堪设想。
楚意克制着自己的眼泪,自己安慰自己:“不会的,他可是本宫的大哥,最厉害的大哥,他还要救伊云呢,绝对不会有事。”
急火攻心,身受重伤,为了圣莲……
楚意的每一句话落在楚昀耳朵里,都让他攥着的拳头更紧一分,直到指甲刺破掌心,一滴滴鲜血从指缝滴落。
楚凛为了他差点性命不保,而他却在他攀山越岭,为自己寻求雪莲的时候,陷害伊云。
他想到自己差点毁掉的那株雪莲,脑海里,是楚凛笑着从怀中取出,那仿佛刚采摘般新鲜的雪莲时候的情景。
“什么事这么神秘?”
“嘶,好凉。”
楚凛见盛着雪莲的玉盒太凉,还将自己的披风摘下,将盒子仔细包裹起来。
“寒冰玉盒内是我在雪原上采摘的雪莲,最是滋补,本来只有一朵,要给你和意儿一人一半,不过我现在看意儿身体不错,那就都给你了。”
那时候,他只觉得楚凛的话无比刺耳。
他甚至将那个披风丢弃,踩了过去,楚凛送给自己的圣莲,自己也一直厌恶至极。
原来,那不是圣莲,是大哥的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