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契丹当时也趁着周国打南唐出兵了,只不过其南京留守萧思温并无武略,胆子也不大,趁机夺了大周几个北边的县向辽国皇帝交差,便草草退兵。
如果当时契丹人真狠心往南大举用兵,大周主力都在淮南是十分危险的。
不过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抓得住。
之后大周更加重视京城附近防守,接连在周围增设大营,在各个方向囤驻更多士兵。
这些大营是用于保卫京都的,此时却都往北大营汇聚,根本不利于京城防务,京城巡检王仲为什么会做处这样的事来?
王朴忧心忡忡,他秘密向太后上奏这件事情,觉得王仲的调度于京城防务不利,但并没有任何让他解除疑心的回应。
太后只是把他叫到侧殿,回他道,这是她的意思,京城各军需要换防,所以干脆集中到北面大营,让秦王史从云趁机重新安排防区,免得以后麻烦。
这样的话他根本不信
心里已隐约察觉异样,加之前几天他家里的厨妇早上回来啧啧称奇的说街市上都在传,五月初嘉陵江里出了条黑龙,腾云驾雾。
五月中旬的时候郑州黄河边上的渔民捞起一块奇石,通体黝黑有龙纹,上书小篆“点检作”,官府找有学识的人来看居然是千年前的东西。
这些奇事在大梁传得沸沸扬扬,王朴听后却眉头紧皱。
第二天他在酒楼和老友喝酒时,听到楼下有人小声议论什么“凯旋之日,策秦王作天子”之类的话。
他大惊失色,追问那几个年轻人从哪里听来的,结果他们说是茶楼里听来的,大家都在说。
登时手脚发凉,这样大逆不道的流言居然茶楼酒肆间都能说!
他正要发怒,老友却颤抖的拦住他,拉着他出了酒楼,苦口婆心劝他“这话既然街头巷尾都再说也无人告官,早说明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时议已是默许,与天斗不得好死”
老友的话说得他面色发白,一时也没敢开口了。
只是这些天的种种怪事越发让他明白,秦王有太祖之志!只怕很快就要变天了
王朴是最为为难的,他向来性子倔强,刚烈不群,仙君郭荣提拔他,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愿背弃。
可秦王史从云是最理解他的,无论是他先南后北重在契丹的策略,还是对天下局势的看法,是他难得的知己。
偏偏事情走到这一步,此时两难相顾,无论如何都令他难过
之后几天,王朴在家日夜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大病一场,告病不朝,人也消瘦许多。
直到六月初,老友李谷带着一些礼品来看他。
王朴在床榻上与老友见面,屋里光线不太好,他半躺在窗边,让家里服侍的下人都出去,见李谷自己找来凳子在床边坐下,也没急着说话。
屋里安静一会儿,王朴咽口唾沫润喉,才开口沙哑道“秦王是不是要动作了。”
老友并未掩瞒,轻轻点头。
王朴长叹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李公全知道吗。”
李谷再次点头。
这下王朴眼里的光都少了许多,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谷低声对他说“老夫听说你告病不朝,就知道以你的聪明肯定看出来了,其实天下的聪明人很多,不只你看出来,很多人都猜到了,但他们都不说,就是默认了。
有几个翰林学士,甚至早就偷偷写好禅位诏书,只等秦王入京,好邀功领赏”
“竟到这样地步,臣节何在!”王朴忍不住斥责。
这次轮到李谷叹气“老夫知道你性子急,向来刚烈。
但事到如今秦王也没有退路了,你想想,京城内外,全国各地诸军,都是跟着秦王打天下立功的,他即便不想,还有退路吗?
关北的慕容延钊、李汉超,河阳的李处耘,王审琦,淮南的司超,南平的王环,武平的潘美,蜀地的郭廷谓、曹彬。
乃至京城的两个领军大将,史彦超是秦王父亲,王仲是秦王嫡系;而秦王身边那些人,王全斌,邵季,刘清川,符昭愿,高怀德,董遵诲,罗彦环等,哪个不是跟着秦王这些年打天下的大将?
魏公的儿子娶了秦王的妹妹,大理寺卿窦仪,宰相王溥等都与秦王随行有功。
即便秦王愿意恪守臣节,他们愿意吗?
这些人镇守天下要冲,手握天下兵权,打下大周半壁江山,守着四方疆土,各个骁勇善战,若他们闹起来,这诺大的国家也会顷刻亡国,四分五裂。”
李谷并没用个人感情说事,而是缓缓道来天下大势“这是天下大势,你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用如此为难自己。
何况说句不好听的话,官家虽有雄才,可秦王之功远胜官家也是不争的事实。
大梁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却也没人站出来反对,人心向背你我无法左右。”
老友李谷躬身,打开一些窗户,让太阳照进来“你便再刚烈,能与天争吗?秦王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又有什么好让你迟疑?
你王文伯不是向来就多智多略,当年还上书官家说过天命既人心,得天命者得天下,得人心者得天下,如今事到临头,自己怎么糊涂了。”
王朴一时被老友说得说不出话来,这确实是当初他给官家上书时的话,话很大胆,天命既是人心
一时间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竟有些迷糊了。
待到傍晚,李谷与他一起吃了些羊肉羹,喝了两盏酒才离开。
第二天,王朴的病好了,开始入朝处理事情。
到了第二天,他正在垂拱殿处理奏疏,见太后的弟弟从宫里出来,和枢密副使闾丘仲卿在侧殿说了几句话。
王朴便刻意停下手中事,靠过去隐约听到“万事俱备”“请大帅入宫”之类的话,心里顿时一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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