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在他心里,江南人也是中国人。
他概念中的中国和现在人认为的中国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虽然现在的秦国,之前的梁、唐、晋、汉、周也常被别国称为中国。
思来想去,这件事上他选择不听几个丞相的,但他也不准备立即就把这些人全弄到大梁来。
不是怕被道德批判,最重要的考虑还是利益考虑。
秦国可能因此和南唐交恶,之后他要对李筠和北汉动手,最好别在南面分心。
等他收拾了北面,大军回京,再把那些人名正言顺弄到大梁来,南唐也不敢如何。
于是他找来李昉,换了个办法,让他带着自己的亲兵和亲笔书信,出使吴越国,在吴越收留从南唐国出走或者说叛逃的南唐人才和官员。
吴越和其它割据政权不同,是十分可靠的盟友。
临走前,史从云亲自给吴越王写信说明情况,还找来李昉谈话,将这次的事情和目的告诉他。
李昉受宠若惊,同时激动不已,表示定会按吩咐做好事情,不让他失望。
史从云鼓励几句,还给他赏赐了一件自己穿过的旧衣服。
李昉更加激动,再三拍胸脯保证。
他这么激动也不是没有原因,李昉如今是翰林学士,就是预备的宰相班子,但能不能出任宰相,真正执掌大权,还需看运气。
如果被天子指派做事而且做的很好,以后就很有机会出入宰辅之列,这种情况下李昉自然十分激动,也盼望这次表现的机会。
一月底,天气逐渐回暖,腾龙二年春,风越来越大。
史从云除了陪老婆孩子,处理政务,还经常去汴河边的大营中看神火军和各军的配合训练。
一月底,王溥完成在河北的任务,成功回来,从河北百姓手中收购大量粮食,然后存储在黄河边的国家大仓中,也有一部分押运回来,存储在大梁城东南的永丰仓中。
开封到洛阳一段及其附近的黄河,因为靠近河边,自身是战略要地,从汉朝到唐朝就有不少国家仓库。
当初东汉末十三路诸侯讨伐董卓,主要的几路大军聚集酸枣,就因为黄河边上有当时国家的大粮仓敖仓,能为大军提供粮草。
作为农业国家,古代中国的粮仓制度早在周朝就开始不断完善,到秦朝发展到新的高度。
到隋朝,出现了义仓。
义仓号称是一种朝廷调控的手段,就是官府设仓,平时百姓丰收年吃不完就上交粮食给义仓,官府记录好,谁交了多少粮。
等饥荒或者欠收的年头官府再按上交多少给百姓返粮。
听起来美好得不得了,但结果不用说都能想到。大量义仓粮食被朝廷,被官员侵吞,贪末;义仓成为引发隋末大量农民起义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谓隋朝能宏观调控粮价的吹嘘是根本不存在,因为隋朝不是出钱收购百姓的粮食,而是百姓吃不完粮食自愿上交,是记账,不给钱的。
一旦百姓毫无保留的交出自己的财产又没获得相应报酬,只有一张空头支票,结局就已经注定。
既然能白得,谁愿给钱?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
这和秦国在河北用钱收购粮食控制粮价完全是两码事,河北百姓立即就能拿到卖粮食的钱,而非朝廷的空头支票,这样他们也不用担心隋朝那样的惨剧。
这次根据王溥回报,从河北百姓手中拢共收购粮食九十二万石。
史从云下令,其中五十万石不需要动,就存储在黄河北面的一个转远大仓中,剩下的四十二万石,顺着水路运回大梁,存在永丰仓。
同时蜀地打仗时府库中也缴获大量粮食,顺着水路运回来,半年多运了六十万石左右的大米,剩下的史从云下令不再运输,因为成本太高。
这几年来,河南,河北,淮南,山东等地都开始恢复起来,就像今年的河北,已经是接连三年大丰收。
国家的元气正在恢复,因为契丹人已经很久没有大规模往南用兵,烧杀抢掠对百姓生产和生活大规模破坏的事快十年没有发生。
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家正在持续恢复。
转远仓并不是永久仓,但史从云放五十万石在黄河以北,还是在转远仓中,是因为他很快要出兵北方,并不准备长期存储。
计划已经定下,接下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解决李筠问题,北汉问题。
史从云对王溥一番褒奖,赏赐他十万钱,同时把一件自己穿过的旧衣服赏赐给王溥。
史从云登基半年之后,大臣们都慢慢发现,几个宰辅高官,都越来越喜欢穿旧衣服了。
百官不解,纷纷猜测其中玄机。
有人觉得是官家喜欢节俭,喜欢穿旧衣服的人;有人觉得是宰相们提倡节俭;无论是哪种,效仿者越来越多,百官逐渐开始已节俭为荣,兴起一种新风气。
这件事自然是史从云的阳谋。
贪腐是秦朝建立后面临的另一个巨大问题。
如果说历朝历代的贪腐是满足自己的私欲,那五代十国以来的贪腐就是成惯例了
因为改朝换代太快,所有上岗的官员想到的都是趁着还当官,赶快捞一把走人,谁知道这国家还有几年?
这种风气给百姓和国家造成了非常大的困境。
赵匡胤登基后杀了很多大臣,但他杀的不是旧臣,也不是功臣,而是贪官。
史从云这招阳谋也是跟老赵学的。
老赵也想过招,自己带头俭朴,用周世宗留下的旧轿子,皇宫只有两百多宫女,经常穿旧衣服,连吃饭也要省,可大臣们不愿意啊。
所谓上行下效,虽然不能做到水至清,但如果多数大臣都做出表率,时间长了肯定能一定程度改善五代十国以来贪腐成风,敛财聚财的官场风气。
除了杀,老赵又想了一个又损又高明的阳谋。
就是经常把自己的旧衣服赏赐给大臣,还要一脸认真的交待,这是朕穿过的。
大臣们纷纷觉得受宠若惊,加之是皇帝赏赐的,怎么能不穿呢,以后经常穿旧衣服了。
慢慢的,发现很多高官都开始“俭朴”了,下面的官员或是跟风,或为讨好上级,纷纷也有样学样,朝廷的官员如此,等他们去了地方,地方官员也开始学了。
好多年之后,官场上开始以徒步去上任为荣,去地方当官以只带个包裹,显示自己财产少为荣,风气都为之一变。
这确实是个好阳谋,对于改善风气,抑制贪腐而言。
不过他史从云可不像老赵那么节俭,他从来都有钱,没当皇帝的时候小日子就舒服得很。
家里要漂亮老婆有漂亮老婆,绫罗绸缎也不少,日子滋润,可没那么多旧衣服。
都是跟老爹,跟邵季、王仲要来的,不过他说自己穿过那就是穿过了。
果然没几天,除了正式上朝,好几个宰相都穿上了他赏赐的“皇帝穿过的旧衣服”,而且开始有官员效仿了。
史从云在大殿上看着很满意,这种风气如果延续几年下去,那肯定会大有改观。
二月初,史从云正在后院看孩子,林尚宫匆匆进来,说枢密使闾丘仲卿和枢密副使冯继升在外面求见,很着急的样子。
史从云便穿着常服出去见他们。
在垂拱殿,两人面色紧张,最后还是将一份前方枢密院官员送来的情报递给他。
史从云看两人一眼,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汇报。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两人为何不好开口了,因为这是一份“西平王”李筠写的,昭告天下人的《讨史檄文》
艹!好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