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有夜色可以凭借,怎料秀同城的夜却不是我可以依仗的,不知道是谁布下这等惊绝阵,可否相告?”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诚颜赞道:“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拨汗对你的评价果然没有错。”
“侯兄,慎言。”领头的蒙面黑衣人沉声道。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淡淡道:“国师,到了眼下田地,拨汗料定的都没有出差错,你莫不是还以为他能逃出拨汗设下的罗网么?”
蒙面人冷哼一声,不过也没有反驳,心中也明白拨汗料定的事很少有出错的时候。
“拨汗?今夜这场杀局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不错,王爷的确是人中龙凤,只可惜我们对你知道的多,而你对我们几乎一无所知,今夜一败错不在你,你们大甘几十年前就已经败了,王爷所作所为不过是苟延残喘,无力回罢了。”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的没有错,大甘对蒙厥知道的太少,不仅仅是知道的少,更有深入骨髓的畏惧之心,所以就算知道事出异常,但凡每一个看似有些可能的希望大甘都不敢放弃,就像今次的通商,明知有异,就是我也不敢奏请朝廷弃之不顾,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还会如此谨慎。”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赞许的看着李落,笑道:“不知道王爷若是知道你是我们谨慎的唯一理由后该作何感想?”
李落洒然一笑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不知道拨汗可在这里,能否与我一见?”
“拨汗不在这里,她也不想见你,让王爷失望了。”
“也好,相见不如不见。”李落淡淡一笑,神色平和。如果没有之前的一番厮杀,几乎给人一个错觉,院子里的这些人只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在这里挑灯夜谈而已。
“王爷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灯火。”李落随口应了一声。
中年男子几人呼吸齐齐一重,使锤的大汉击掌喝道:“格老子的,你真看出来了,我还打赌你瞧不出来呢,啧啧,有两下子,嘿嘿。”
中年男子半晌没有话,良久才摇了摇头,惋惜道:“可惜,王爷这样的人物若是生在蒙厥就好了。”
李落淡淡一笑,在手摸到院门的瞬间就已经想明白月夜杀局的玄机。就是这些火光乱了李落的心神,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容不得李落细想。火光远近、明暗都有讲究,如果能让李落停步思量一番,不定也能瞧出端倪,只是杀局步步紧逼,环环相扣,就连喘息已是奢望,何来余暇分辨其他。
这样以灯火乱神的手段李落曾经见识过,当年在木括古道上妖娘就是用相似的手段将一众高手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那是一处死地,左右不出客栈,而这里是秀同城,这位蒙厥拨汗的手段可比妖娘高明百倍,倘若当年的妖娘换成如今的蒙厥拨汗,怕是李落和木萧下也要饮恨收场。
“既然王爷知道这其中的玄虚还会回来这里,拨汗恰好有一事相告。”中年男子沉声道。
“请。”
“不管王爷信或是不信,王爷手下的人多半难逃一死,但不是今夜,也算是我们拨汗为王爷留的一份情面。”
李落点了点头,淡然道:“我信。”
“王爷手下俱是高手,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们也不愿轻举妄动,而王爷重返此间,想必也是为了拖住我们,如此一来王爷可以安心了。”
李落哑然一笑道:“结局如此,何苦让我多走这一遭?”
使锤的大汉大声道:“这也是拨汗的意思,如果你杀意太重,就算我们留下你,也有人要折在你手里。”
李落眉头一皱,蒙厥拨汗的意思不言而喻,外面的刺客杀手可以死,但是这里的高手想必这个拨汗不愿意折损。此人工于心计,深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可惜行事上和李落的性子相差甚远。只是事到如今,再追究这些不过是贻笑大方,李落没有应声,静默无语。
蒙面人似乎没了耐性,见李落无话可,踏前一步喝道:“交出补龟甲,我们给你一个痛快,拨汗有令,留你全尸。”
李落抬头看了蒙面黑衣人一眼,眼神平平常常,却有一股冷入心肺的寒意。
中年男子似乎对李落生出敬佩之心,和声道:“王爷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这里除了我,余下还有十二位一流高手,这个阵势,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一样难逃一死。”
李落漠然道:“你们留不下我。”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没想到李落竟然还敢大言不惭,脸上微微显出怒意。
“但你们十三人布下的阵我破不了。”李落看了看院墙上、屋顶处,还有院子里按照各自方位站着的十三名绝顶高手,悠然一叹,“人外有人,外有,不知道诸位布下的杀阵叫什么名字?嘿,算了,拨汗惜缘一见,知道这阵法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罢,李落从怀中掏出一个黑布蒙着的巴掌大的布包,轻轻揭了开来。黑布一去,院中骤然显出一股苍莽玄妙的气息,仿佛这里的夜空回到了万年前人仙同在、妖兽横行的年代,有一种苍凉雄壮的意气激荡,让人生出一种触电般的颤栗敬畏。在这样的气息下,世间万物渺的简直不值一提,而就在众人谁都没有留意的空隙里,那株胡杨树似乎抖了抖,发出一声呻吟,半边干枯的树冠猛然间活了过来,抽出了几牙新叶。
补龟甲,这件上古奇物安安静静的躺在李落掌心,龟甲上发出寸许毫光,不是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光,神秘久远,一如这块龟甲一般让人难以捉摸,玄之又玄。
院中诸人呼吸一滞,看着这块龟甲,似乎都悟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在这一瞬间却又抓不住一闪即逝的灵感,回首再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在脑海里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却又真实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