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少年的身影正在逐渐模糊，他的嗓音变得尖锐清脆，扭曲成一连串的电话铃。</p>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p>

啪嗒。</p>

铃音停止，女声在克图格亚的神国中回荡。</p>

“在我的见证下，”她的话平静而威严，带着神的权柄与辉光。</p>

“二位的交易成立。”</p>

——</p>

光芒先是亮起一小点，透过血云照在幽蓝的海面上。</p>

像是喙刺破胎膜，孕育之物即将破壳而出。</p>

紧随其后的是恐怖的热量，血云无能为力地消融着，化作尘絮在空中飘荡。</p>

于是光芒开始膨胀，变得耀眼，刺目，显出贪婪，丑陋，膨胀，愤怒，暴虐的本相。</p>

其实算不上什么本相，人类无法描述未能理解之物，就像盲人摸象，得到的只有片面的，可笑的结果。</p>

光芒猛然爆发。</p>

眼前瞬间变白，又转成鲜血般的红。</p>

视野中留下明亮到让人流下泪水的白斑，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p>

恐怖的高温传来，却只在瞬间感受到了灼热，随后是刺骨严寒。</p>

冷到极致身体会生出热的错觉，热到极致则会引出冷的幻梦——这是大脑在疯狂逃离痛苦。</p>

鼻腔什么都捕捉不到，火焰本就没有味道，能嗅到的只有自己汗水和鲜血的咸涩，烟尘的呛辣，烧焦的干苦。</p>

而现在，就连它们都被冲进肺叶的炙热空气灼烧得干干净净，连着内脏一起。</p>

耳边的凌乱声好像突然被谁拔掉了插座，嗡鸣声持续了一瞬，便如丝线崩断般消失得无影无踪。</p>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视觉，触觉，嗅觉，这些感官在化为虚无前，终于摸索出了这不可言说之物的些许真容。</p>

祂是光芒，烈日，是怒火，是滔天恨意，是纯粹的动能和热能——</p>

是古神级别的爆炸，亦是古神本身。</p>

幽海新历元年，挪威时间十一点整，</p>

克图格亚，本体降临。</p>

——</p>

不成人形的躯体躺在碳化的甲板上，一动不动。</p>

血肉几乎瞬间就被融化，化作粘稠的，红黑交杂的一团，又被冲击掀起四处飞散，露出曾经是骨头的焦炭。</p>

绿神气息来不及反应，乐园和猩红重甲如同儿戏，迄今为止仰仗的力量在更高层次面前不堪一击。</p>

即便这样。</p>

即便这样，他干枯的双眼依旧死死盯着远方，用自己的全部去捕捉战场的每一分变化。</p>

并不是不堪一击，并不是全同儿戏。</p>

交易成立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蝼蚁，而是跟那样强大，那样暴虐的克图格亚平起平坐的存在，</p>

是抓住半点破绽，便能暴怒而起，将其斩杀的——</p>

对手。</p>

咔嚓，咔嚓。</p>

焦黑的躯体挪动着，提前压在身下，已经有些发红的玻璃瓶应声破碎，生命奇迹与绿神气息悄然运转。</p>

几秒钟后，王锦摇摇晃晃站起身。</p>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p>

——</p>

克图格亚总是伴随着核弹级别的爆炸现身，紧随其后是瞬间沸腾的幽海，能把人从里到外烫熟的水蒸气，以及正在融化的金属战舰。</p>

铁水，冲击，高温，本应该没人能在里面活下来的。</p>

王锦还活着。</p>

他还活着，一是因为正在疯狂跳动，燃烧着永不停歇火焰的心脏。</p>

二是跟克图格亚的交易内容。</p>

只要黛薇和莉莉丝没死，他就是安全的，是“这场爆炸最后的死者”。</p>

这份协议化作暴虐的火焰外甲，保护他的同时也在点燃他，灼烧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