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就没问题。”
这一来一回的语音测试便是确认了机组通讯已经畅通地建立起来了。之后便是要进行必要的释压后的程序动作了。
谭鹤龄很快就按下了高度警报切断按钮,以此消除掉座舱高度警报,不然这警报声一直在响着,着实烦人了些。
随着座舱高度警报被切断,正常情况下,需要将增压方式选择器调节到人工位,然后将外流活门拨到完全关闭的位置。
不过,刚才由于座舱高度的骤变,谭鹤龄直接超越了检查单,已然提前将增压方式选择器转到了人工位同时完全关闭了外流活门。不久前,杨天听见气流声骤然而止正是因为这个动作。
既然此前已经完成了相应了动作,那便是没有必要再做一遍了。
于是徐苍直接下令:“做紧急下降的记忆项目吧!申请立即返航,直飞五边。”
谭鹤龄这边左手都已经放在了旅客氧气电门的盖板上了,听见了徐苍的话,犹豫了一下,看向导航d上的显示:“直飞五边,会不会有些急?”
从目前的位置如果直飞五边的话,估计在五六分钟的时间内就要落地了。可是,还有一连串的检查单要做,进近准备和简令也都没有做,谭鹤龄生怕来不及做完。
“不急!必要时省略一些步骤,现在需要尽快落地,飞机机身受损了。”徐苍当机立断:“做动作吧!”
谭鹤龄往后看了眼莫尚云,徐苍所说的直接忽略某些步骤,这种行为会不会在事后调查中被计较啊,这可是很大的程序漏洞啊。
能让谭鹤龄如此束手束脚其实还跟徐苍有些关系。此前,民航机关报中某篇对徐苍个人英雄主义的批判以及此后一众功勋飞行员联合要求去掉徐苍称号的事件虽说都因为徐苍在9451航班特情中力挽狂澜的壮举而销声匿迹。
可是这并不代表这一切的影响真的就是跟风儿吹过一样了无痕迹了。相反,现在民航界里已经开始出现了极为明显的思潮碰撞。
以前民航里有一个理念,那就是只要不出问题,只要不干很离谱的事情,不管是航司还是局方很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现在新理念是不仅仅要结果上的正确,还要追求程序上的正确。也就是说,在某场特情中,就算机组平安地将飞机落下来了,但是如果在事后调查中机组的处置程序有重大的瑕疵,那有可能不仅不会受到奖励,还得要被惩罚。
要是放在以前,谭鹤龄根本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反正驾驶舱里面三个人都是值得信赖的人,省略一些非必要的步骤其实没什么影响。可现在受到业内某些理念的影响,导致谭鹤龄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不过,身为本次航班的责任机长,莫尚云还是有些决断的。在发现谭鹤龄向自己抛过来征询的目光后,稍是摇了摇头,示意谭鹤龄不要再纠结,跟随徐苍的脚步做就行了。
在经历了极短暂的眼神交流后,谭鹤龄还是选择相信莫尚云。他立刻打开旅客氧气电门,开启旅客信号,打开所有外部灯光,将发动机起动电门调节着连续位。由于此前已经设置了紧急代码,所以在应答机上倒是没有再动的必要了。
徐苍这边直接一把将高度旋钮往左拧了一大圈,没有去调节速度窗口,按下高度层改变的按钮,收光推力手柄,减速板拉到飞行卡位。
正常情况下,徐苍应该往前顶杆以求让飞机获得一个更大的下降率了。但是,由于俯仰操纵受限,他只能将驾驶盘往前顶上一小段距离,这就导致飞机在减速板升起后也只有一千五百英尺的下降率。
若是俯仰操纵正常,这个下降率能达到差不多三千英尺每分钟。
不过,徐苍从来不担心释压的问题。客舱那边有氧气面罩足以撑上十几分钟,按照计划,十分钟内绝对可以落地了。真的让他感觉到忧心的是机体破损的问题。
毫无疑问的,刚才那道爆炸声真是机体损伤所导致的。
“ayday!ayday!ayday!9951n,机舱释压,怀疑飞机结构受损,申请紧急下降,直飞五边,尽快落地。”
在谭鹤龄报告之下,塔台那边很快给出了指令:“9951n,下修正海压2100,航向010,修正海压1011,可以建立05号盲降。”
“下修正海压2100,修正海压1011,航向010,可以建立05号盲降。”
果然如徐苍所料,塔台这边非常痛快地给出了进近指令。也亏得现在飞机是由南朝北进近,所经过的区域都是平原地带,所以可以一口气下到2100米,要是换个自北向南,那绝对下不来这么低的高度。
在谭鹤龄回复完后,管制那边响起来了刘主任的声音:“徐苍,刚才从天上掉下来一块铁板,我目视观察好像是飞机的升降舵部件,是跟飞机结构受损有关?”
徐苍听到这话,暗暗地骂了一声,果然一开始起飞擦机尾就已经让机尾部分遭遇到了严重的损坏了。
“不是,那是起飞是造成的问题。”徐苍说道:“刘主任,落地后我申请占用跑道,我就不自行脱离了。”
现在飞机什么状况,徐苍自己都没个数,保险起见,还是让拖车把飞机拖回去吧。
“好的,这件事我来安排!”刘主任说道:“你自行掌握高度,盲降报吧。”
这么一来便是给了徐苍极大的自主权了,主要也是因为现在本场空域都腾开了,全给徐苍一人发挥。
“知道了!”徐苍说完,直接指示谭鹤龄:“速度核实,小于两百七十节,放轮!”
按照这个下降率,飞机建立盲降时高度就太高了,截获不了下滑道,必须要先行放轮,以求获得更大的下降率。
跟放襟翼对高度和速度都有要求不同,放起落架没有高度限制,只有速度限制,也就是两百七十节。
不过,正常在紧急下降时,速度都是要调节到v或者的,最次也要到三百节以上。可现在飞机的速度连两百七十节都到不了,由此可见,俯仰操纵受限对徐苍的影响有多大。
当然了,这无形中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机身受损的情况下,波音是建议限制速度的,以求减小飞机载荷,防止机身受损的状况恶化。
如此一来,那倒是与波音的建议不谋而合了。
谭鹤龄在心算后也是发现现在高度太高了,不放起落架增加阻力肯定是下不去的。于是,他瞧了眼速度,确认没有超速后,直接将起落架手柄放下。
他对放起落架没有异议,而是对机身受损疑惑颇多。刚才正是在他关闭外流活门后,飞机才产生了爆炸,如今经历了最初的释压上的慌乱,他才有余力来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飞机机身受损跟他人工操纵外流活门是否有直接的关系。
这不是马后炮,而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事关责任划分的问题。
然而,还未等谭鹤龄先说话,后面的莫尚云倒是先起了头:“塔台那边目视到天上掉下来升降舵的部件,那你的意思是刚才擦机尾就已经对机尾产生损伤了,升降舵部件分离就是因此产生的?那后续的俯仰卡阻也是延伸出来的问题?”
“我觉得应该就是的。”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徐苍感觉到此前那擦机尾的力度着实是太大了,机尾不受到损伤才是怪事,只是就连他也没想到升降舵的一部分竟然直接分离开了。
莫尚云脸色一僵,这要是事后无法证明是飞机的问题,那他可是要担上天大的责任了。
而跟莫尚云忧心忡忡一样,谭鹤龄也是说道:“那我刚才关闭外流活门跟飞机那声爆炸有关系吗?”
一提到这个,徐苍便是火气上来:“当然有关系!擦机尾的衍生问题就是结构受损,你应该主动释压,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不能主动增加压差!”
“主动释压?”这下谭鹤龄直接给愣住了:“标准操作程序里对擦机尾的处置中没有主动释压的条款啊。我是看飞机增压骤然变化,人工干预,我都是按照p来的啊。”
徐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所以波音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