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一时辨不清楚霍雪桐在说什么。
心思转动,也只以为霍雪桐是误会她在背后作怪,便拧眉说“前两日的事,我不知情。”
霍雪桐反而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仿若听见天大的笑话。
她口中念叨着“你不知情,你不知情……”
看着虞瑶眼底藏着的不解与懵懂,霍雪桐从未如此刻般,清楚意识到自己过去的蠢笨。
皇帝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也包括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人!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所以要特地对她下死令,不允许她透露半个字那天夜里庭兰轩发生过的事。
六宫人人看在眼中,帝后不和是真。
皇帝陛下实则十分在意身为皇后的虞瑶……同样是真。
谁能想到呢?
求而不得的那个人,竟是皇帝陛下。
一瞬间,在看见虞瑶的一刻控制不住想要质问她的那些话,霍雪桐忽然半句也不想说。
既然虞瑶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说?反倒像成全他们。
霍雪桐亦无心探究帝后之间的恩怨纠葛。
她只要知道他们不痛快便好,他们两个人最好一直这样不痛快下去。
“你当然不知情。”霍雪桐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她收回视线,躺回床榻上,依旧拿背对着虞瑶,淡淡道,“皇后娘娘永远纯善,永远无辜,可惜妾不知好歹,不愿领情,辜负皇后娘娘一番美意。”
虞瑶不知霍雪桐为何骤然态度大变。
但她直觉,那些霍雪桐不愿告诉她的话或许非同寻常。
“那天陛下去庭兰轩……”
虞瑶看着她背影,皱着眉问,“到底发生过什么?陛下为何震怒?”
回应虞瑶的唯有霍雪桐一动不动的背影与无尽的沉默。
良久,霍雪桐依旧没有只言片语,显见已经打定主意一言不发。
虞瑶虽奇怪,但也不至于想法子撬开她的嘴。
便作罢。
从房间里出来,虞瑶正欲离开,霍雪桐的大宫女丹夏却疾走几步拦住她的去路,在她面前跪下,一磕头泣声道“奴婢斗胆,求皇后娘娘怜爱,帮忙请个太医来为霍采女看一看脑袋的伤口。”
跟着,又连连冲虞瑶磕头相求。
瞧得出是真心实意在担忧霍雪桐脑袋上的伤。
“你叫什么名字?”
虞瑶看着跪伏在她面前的人,问得一句。
丹夏叩首回“奴婢名叫丹夏。”
虞瑶转过脸对流萤道“你带着丹夏一并去一趟太医院,让太医院的人对霍采女的伤上些心,别落下隐疾。”
流萤福身应“是。”
丹夏微怔之下意识到虞瑶是允了,又一磕头道“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虞瑶没多说什么,准备乘软轿离开冷宫。
丹夏知她在意霍雪桐被打入冷宫那天夜里发生的事,迟疑一瞬便做出决定,多一次嘴。
有心喊一声“皇后娘娘”,待虞瑶停下脚步,丹夏追上几步,福身道“霍采女为何惹陛下震怒,奴婢当时在房门外,也不知情,无法为皇后娘娘解惑。只晓得……”她又上前两步,声音压得很低,“只晓得,当时抬了个火盆子进屋。”
火盆?
虞瑶眸中闪过丝疑惑,丹夏已垂眉敛目躬身退开几步。
尚是夏天,好端端的断用不上火盆。
难不成要烧东西?
但,丹夏的话可信吗?
看一眼此刻低着头的丹夏,虞瑶抿一抿唇,无声步出廊下。
流萤也依照吩咐,领丹夏去太医院。
霍雪桐独自留在屋中。
冷宫不比庭兰轩更不比昭熙殿,如今这般时节午后最热得厉害。
她在床榻上辗转躺得许久,被屋中闷热腻出满身汗,心下愈发烦闷。喊得丹夏几声,不见有人应,她烦躁坐起身,欲下得床榻去寻人,却见叶秀莹从外面进来。
霍雪桐瞧见她,不由得一愣,随即皱起眉,不快问“你来做什么?!”
想到自己如今连叶秀莹这个采女也不如,霍雪桐有些难堪。
“妾听闻霍采女寻死觅活,特来探望。”
叶秀莹走上前去。
分明仍是过去那样几分怯懦的语调,此刻落在霍雪桐耳中,莫名叫她听出些诡异之感。她朝叶秀莹望去一眼,眉眼冷淡“我好得很,用不着你来可怜。”
“遥想当初,霍采女步步高升,位居贵妃,何等的风光。”
“而今,却也沦落这般田地。”
叶秀莹慢慢说着,行至床榻前冲霍雪桐微微一笑“霍采女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以霍采女的性子,大约从未曾想过,但我,却替霍采女想过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