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痕迹(2 / 2)

掌中皇后 寒花一梦 2752 字 2022-09-10

“他们一直用她妹妹的性命威胁她,要她乖乖听话。”

“她,从来都不想那样。”

“威胁她?”楚景玄低语一句,一张憔悴的脸蓦地失去最后的血色。

疾走几步到沈碧珠面前,他压着眉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一直用她妹妹的命威胁她?”

仿佛被理智与混沌、清醒与茫然不停拉扯。

话音刚落,他又自言自语“你们关系那么要好,她当年连不想嫁朕都同你说,指不定你们暗中合谋骗朕。”

沈碧珠身体有一瞬的紧绷。

但很快,她反问“陛下……为何会晓得瑶瑶当年说过的话?”

“呵。”

楚景玄冷笑,“朕亲耳听见的,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都敢同你说,你们关系真是要好。”

“可我和她关系这么要好,她却直到前几日才告诉我当年为何要那样说。”沈碧珠想起虞瑶受过的委屈,情绪失控,一时难以自持,伏在楚辰远身前大哭,“因为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威胁,若不如此,便不会让她妹妹好过。她太害怕,太慌张,才说过那样的话。”

“一日夫妻百日恩。”

“陛下和她做得这些年的夫妻可晓得她心里的委屈?”

“瑶瑶同我说,陛下将她废了,她心安许多,从此陛下不必为难。”

“陛下可能明白瑶瑶的一番心意?”

楚景玄只觉得脑袋空空,继而嗡嗡作响。

恍然间,似忆起虞瑶不知何时曾经在他耳边说过“陛下,一定要做一个为百姓谋福的明君。”

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直……什么也不知道。

楚景玄脚下无意识往后退得两步,又颓然跌坐在床榻前,目光涣散。

难怪她那么痛快交出凤印,难怪她始终不肯对他低头。

怔怔出神间,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想压下去却未能成功,楚景玄偏一偏头,立时一口鲜血呕出来。

“皇兄!”

楚辰远惊骇至极,扶住沈碧珠,一面让常禄命人去请御医,一面疾步上前。

楚景玄什么反应也无。

他神色麻木,如一尊木偶般,任由他们摆弄。

……

冷宫一场熊熊大火,废后虞氏葬身火海的消息未两日传遍皇宫内外。

对于如是莫名的一场大火,暗地里揣测颇多。

而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一个冷宫废后与死人也无什么区别。

尤其虞家倒台,显见皇帝有意清算。

死了那便死了罢。

总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刑部大牢中。

一盏六角琉璃宫灯擎在常安手里,他跟在刑部尚书的身后探路,而在他的身后是一袭明黄龙袍的楚景玄。

五爪金龙云纹皂靴步伐沉稳踏过青砖地。

直至走到审讯室外,刑部尚书驻足侧身恭敬禀报“陛下,到了。”

楚景玄眸光森凉瞥向被吊在木桩上的虞瑶那位亲生父亲,冷冷下令道“全部退下。”

“是。”刑部尚书领命,退到远处。

常安常禄也躬身退远。

楚景玄不紧不慢抬脚步入审讯室,信步走到虞嵩面前。

虞嵩刚又经历一番刑讯逼供,身上一件囚服血迹斑斑,人也意识涣散,勉强抬眼,看清楚眼前的人,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放弃了,无力低下头去。

“虞嵩,朕问你几件事。”

“如实回答,朕便考虑放你们虞家的女眷一条生路。”

楚景玄低沉的声音响在审讯室中。

虞嵩直觉这事重要,又怀疑会让他更罪孽深重,可抵不过虞家女眷能够被放过的诱惑。

“陛下有话……”

“罪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景玄想沉住气,然一开口依旧咬牙切齿“当年,你曾用虞敏的性命逼瑶瑶入宫,是不是?”

虞嵩一怔,眸中涌上惊愕。

楚景玄心里便有答案。

却按捺住性子等着虞嵩开口,听他颓丧承认道“是……”

“她是你的女儿,你怎能这样逼迫她?”

楚景玄霍然上前一步,挥拳打在虞嵩脸上,他根本不能深想虞瑶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这一拳下了蛮力。

虞嵩两口鲜血连连呕出来,疼痛难忍,额头冷汗密布。

楚景玄揪住他身上的那件囚服,愈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所有刑罚加诸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精心筹谋,让朕碰巧从虎口救下她性命,也是你们逼她做的?”

“不是……”虞嵩被浑身的剧痛折磨得无力思考楚景玄为何知晓这些,又究竟几时知晓的这些。

他只能语声虚弱回答,“瑶瑶不知情,她不知道……”

楚景玄面色骤变,一双眸子顷刻间杀气腾腾。

虞嵩自顾自说“她那性子最是执拗……若知情……必不愿配合……不知情才好……”

愤怒与愤恨翻涌上来,楚景玄心底剧痛难消,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一拳又一拳打在虞嵩的脸上,看他连连呕出鲜血,看他晕厥过去,也照样消解不去半分他心底的恨与怒。

直至虞嵩气若游丝,甩开他的衣领,楚景玄收起拳头。

他转身往外走,吩咐刑部尚书“看紧他,不许他活也不许他死。”

从刑部大牢出来,楚景玄坐上轿辇。

闭一闭眼,他手掌摁一摁胸口,竭力缓下一口气,吩咐常禄“去虞家。”

三年前的那个春天。

楚景玄记得,当时懿旨既下,虞瑶不久之后将被他迎娶入宫为后,他按捺不住想要去见她一面。

那个时候他手中没有收拢太多的权利,事事举步维艰。

唯有此事算得上称心如意,他想她当他的皇后,也只想要她当他的皇后。

路上,他碰到一位老妇向他兜售用粉白花朵与柳枝编成的花环。

那花环漂亮得紧,想着给她一个小惊喜,便买下捎上。

于是在那日有了平生头一回翻墙。

他去到虞瑶的院落里,悄悄靠近她的窗下,忽听见她说“碧珠,我不想入宫,也不想嫁他。”

房间内外,无不陷入静默。

后来……

楚景玄只记得自己失落从她院子里离开。

那花环大抵是扔了吧。

倘若那个时候,他没有走。

倘若明明白白问一问她为何不愿,是不是便不会有之后的事,他们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楚景玄站在虞瑶出阁之前的闺房里。

他环视一圈这个长久未曾有人住过的地方,复又环视一圈这个地方。

东西不多,陈设简洁。

花几上摆着的花觚皆空空荡荡,书架上倒有不少书籍。

原来自在闺中,她便已这般爱看书。

楚景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看得两页,再随意翻一翻,发现夹着不少单独写在纸上、看书留下的笔记。

不止这一本如此。

别的书册子也全是这样的。

无不……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无不是她活生生存在过的证据。

“常禄。”

听见门外常禄应声,楚景玄道,“命人将这儿的东西,一件不落悉数搬到凤鸾宫去。”

他从虞瑶从前的闺房出来。

回宫以后又去虞瑶在宫中一直住着的凤鸾宫。

楚景玄坐在桌边,仿若那个雨夜,在这个地方抱在她怀是昨日的事。

那时他问她,他们算哪门子夫妻的时候,她会是什么心情?

“陛下。”

常禄的声音拉回楚景玄的思绪,又发觉不知何时外面悄然下起一场秋雨。

这天,近来当真越发冷了。

楚景玄侧眸瞥向常禄,见他捧着个紫檀木匣子走近,“在娘娘的闺房中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放着这个。”

那个匣子随即被放在楚景玄的面前。

常禄无声退下,而坐在桌边的人良久方才抬手去将紫檀木匣子打开。

匣子里四四方方放着几封信笺。

信封干干净净没有字,楚景玄只犹豫一瞬,抵不过想要窥知虞瑶往事的**,打开其中一封信。

信笺上的字迹他不陌生,是虞瑶的字……

楚景玄垂眸,视线刚划过信上两句话,便如遭雷劈,四肢僵硬。

下一刻,又如被万箭穿心,又如被千刀万剐。

因那信上写着——

“今日真万分惊险,竟被他逮个正着。”

“幸好幸好,路上捡了一只受伤的鸟雀,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瞒过他……我是专程去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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