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敏无声流泪,用力点头,算认同这话。
过得良久,缓和情绪、擦干眼泪,方才能正经说上几句话。
虞瑶不问虞敏这些年过得什么生活。
只晓得她活着、她们姐妹相见便再好不过,往后妹妹也绝不会无依无靠。
虞瑶和虞敏说自己在灵河县的酒楼,说自己去书院教小娘子们读书。
也说宁宁和昭儿两个孩子。
“过些日子,我们一起回灵河县。”
虞瑶含笑温柔对虞敏道,“敏敏在灵河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此前分明从沈碧珠口中知晓过这些事情,但听虞瑶亲口说,虞敏心里便生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她的那些害怕和忧虑,不知不觉也散去大半。
虞敏倚靠在虞瑶的肩膀上,感觉这些年游移不定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着落。
和姐姐一起,她便不是没有家的人。
只是欢喜过后想起别的许多事,虞敏离开虞瑶肩膀,坐直身子,目中流露出两分紧张,压低声音“姐姐,是他将我救回来的。我流落成州,他得知我的下落,救下我后命人送我来阙州城。”
“我早便该去见姐姐的。”
她低下头,“只是……我心里害怕……”
虞瑶微微一愣,反应过来虞敏口中所说之人应是皇帝。却没有空隙细想这件事,听见妹妹的害怕,她当即柔声说“不怕了,有姐姐在呢。”
“来。”虞瑶微笑起身牵过虞敏的手,“我带你去见一见宁宁和昭儿。”
虞敏被牵着站起身又红了脸——她没给孩子们提前准备见面礼。
被从山寨中救出来后,她一直将自己封闭起来,事事不操心自有祁寒川负责料理,反而像变得不食人间烟火。到得这会儿,猛然发觉囊中羞涩,哪怕想要给宁宁和昭儿准备礼物也根本没有银钱……
“怎么了?”
虞瑶抬眼看她,见她脸颊微红,抬手捏一捏她的脸,又笑,“难不成是在为见面礼发愁?”
虞敏咬唇,脸红得更厉害。
虞瑶不由得笑道“他们往后能多个人疼,便是最大的福气。”
流萤带着宁宁和昭儿在小花园里玩。
瞧见虞瑶牵着个小娘子出现,得知小娘子是虞敏,一时间愣在原地。
她也没忍住哭得一场。
到底是一桩喜事,很快破涕为笑,欢欢喜喜。
虞敏在小花园见到宁宁和昭儿。
听着他们乖乖巧巧、软软糯糯喊她一声“姨姨”,只觉得一颗心也化了。
一群人便哭一阵,笑一阵。
迟些,沈碧珠让厨房备下丰盛的酒菜,聚在一起庆祝虞敏平安无恙,也庆祝她们姐妹相逢。
虞瑶很高兴,哄着宁宁和昭儿睡下后难得喝了几杯酒。
夜里和虞敏睡在一处,两个人紧挨着躺在床榻上,虞瑶便觉得她未出阁的时候,定然和妹妹也是这样的。
似乎妹妹在身边,她开始敢多想以前的事了。
不像往前恨不得一星半点也不去想,恨不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真好。”
虞瑶心里踏实,低声喃喃。
虞敏侧身往虞瑶的方向凑一凑,低声喊她“姐姐。”
“嗯?”应过虞敏,她笑说,“我在。”
虞敏弯唇,抱住虞瑶的手臂闭上眼睛道“夜深了,姐姐也睡吧。”
“睡吧。”虞瑶轻声回,借着摇曳的烛光,静静看着虞敏在她的身边安然睡去,呼吸轻浅。
原本贪杯喝酒,有些醉意上头。
但此刻看着虞敏的恬静睡颜,虞瑶反而没有多少困意,也舍不得睡。
看得半晌,她嘴角弯一弯。
哪怕恍惚仍有些许不真实的感觉,却又清楚晓得妹妹回到她的身边,是真的活着,真的回来了。
虞瑶后知后觉想起虞敏白日说过是皇帝将她救出来的。
细细推算起来,正是寺庙皇帝偶遇她到后来又出现在灵河县那一段时间。
所以……
皇帝虽然救下她妹妹,但没有借此事接近她,反倒另寻个蹩脚理由。
回想起那几日对皇帝的冷淡态度,几次三番赶他离开,而他始终没有提及过这件事。又想不久前客栈那件事……虞瑶想着,忽觉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坏、对他的防备太过。虽无意再续什么前缘,但或许不是不能平心静气讲讲道理。
昭儿的存在,他若已知晓,势必也得谈一谈。
一直将人拒之千里总归行不通。
还有碧珠白天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得考虑。
脑海里稀里糊涂想着这些事情,虞瑶渐渐生出困意,睡着过去。
自这一日起的一段时日,虞瑶、虞敏、流萤和两个孩子一起住在瑞王府。
待沈碧珠派了可靠随从去灵河县探听过消息,确认霍雪桐离开,她们收拾行囊,启程回灵河县。
沈碧珠一再相留,被虞瑶婉拒。
他们出来有小半个月,酒楼不能一直扔着不管,差不多是该回去了。
而且,虞瑶想带虞敏去灵河县看看。
在灵河县住得这些年,已生出感情,她如今把那里当成是自己的家,自然称得上带妹妹回家去。
只是回去的时候,不仅虞瑶身边多出一个虞敏,紧紧跟随在他们马车旁边的还有一个骑马而行的祁寒川。
观察得一会儿马背上的年轻郎君,虞瑶放下马车帘子。
“这位便是祁将军?”
虞瑶压低声音,询问虞敏——她之前听虞敏说起过,离开成州后,是祁寒川负责一路照料保护。
虞敏点点头,小声问“姐姐是不想他跟着我们吗?”
不必多猜便知是皇帝的吩咐,虞瑶沉吟中道“他也不过是听命。”
虽然那时抗拒去瑞王府,但虞敏对祁寒川不曾有过什么坏印象。为令虞瑶稍微安心,她想一想,继续小声说“祁将军应当是要保护姐姐的安全,若无危险,大约平日里不会打扰到姐姐的。”
“好,姐姐晓得了。”
虞瑶浅浅笑着应下虞敏的话,之后默许祁寒川的跟随。
从阙州城回灵河县又费两日时间。
他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酒楼一直关门,唯有阿福每天夜里过来帮忙守一守,免得遭遇窃贼。
马车直接停在后院的门外。
流萤先一步下去开门,虞瑶和虞敏相继下得马车,再把孩子抱下来。
祁寒川见到了地方,也翻身下马。
在流萤搬行李下来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却动手帮忙。
祁寒川只帮忙将东西搬到廊下没有进屋。
搬完东西便离开后院。
虞敏出来和流萤一起把东西搬进屋里,正望见祁寒川从后院出去的背影。
她回屋又问虞瑶“姐姐,我们管祁将军的住处吗?”
天气太热,宁宁和昭儿身上都是汗。虞瑶正帮他们擦脸擦身子,听见虞敏的话,她略一思忖道“若是祁将军可靠,隔壁有个闲置的小院子可以让他住。”
收拾着东西的流萤当下道“那我待会儿去收拾出个房间来。”
“先去让祁将军到隔壁的小院子休息吧。”虞瑶说,“他这一路也辛苦,总不能在外头晒着。”
“哎!”
流萤答应一声,将包袱里要洗的衣服放进竹篓子里,出去找祁寒川。
忙完后院的这些琐事,把虞敏的房间收拾出来,再在隔壁的小院子收拾出个房间供祁寒川住,流萤又去酒楼。今日虽不能营业,但得让熟客晓得他们回来了,否则明日酒楼开门也没几个客人知道。
流萤顺便清点下酒楼的东西,确认没有问题。
迟一些,阿福也来了。
他是和往常那样傍晚过来酒楼守夜,才发现虞瑶和流萤回来了。
高兴寒暄过几句,阿福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是一个姓霍的小娘子交给我的,说务必转交给掌柜的。”
所谓姓霍的小娘子无疑是霍雪桐。
流萤接过信问“那小娘子可曾说过些别的什么话?”
“没有。”阿福道,“只说这信重要。”
流萤大致检查过这封信应当没有被动过手脚,把信送到虞瑶的面前。
“给我的信?”虞瑶蹙眉。
流萤颔首“是,且她同阿福说这信重要。”
虞瑶疑惑中将信拆开,展开信札看罢信上的内容,她深深皱眉。
这封信上详细写明一件陈年旧事。
即便已不记得,也能从字里行间知晓那是从前在宫里的事,而这一件事涉及她、霍雪桐与皇帝。
一言以蔽之,说的是霍雪桐当年之所以被皇帝打入冷宫真正的原因。
霍雪桐在封信里写自己那时以巫蛊之术诅咒她,被皇帝发觉,惹来皇帝震怒,因而被降罪。又再三为当年的阴暗心思道歉。
“小姐,信上写了什么?”流萤见虞瑶皱眉,从旁问。
虞瑶将信递给她。
满心不解的流萤把信接过去,看过信中的内容,面上浮现诧异之色。
虞瑶问“你记得这事?”
“奴婢记得一点……”流萤竭力回想,“那天夜里发生过什么,连霍雪桐身边伺候的人也不知情,唯一晓得的是大热天,底下的人却莫名抬了个火盆进屋。如若是信上所说这般,倒也解释得通。”
虞瑶紧皱的眉未舒展。
垂眸沉默片刻,她缓缓对流萤道“将这信烧了罢。”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狗子也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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