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敏心里一直介怀着虞瑶和楚景玄闹崩一事。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姐姐同皇帝之间本没有什么不好,她没办法自欺欺人说变成这样与她无关。
而今,明摆着皇帝陛下为了她姐姐连命也可以豁出去。
且姐姐已然记起旧事,这些日子一直在那处宅院悉心照料着皇帝陛下……
虞敏不免生出些想法。
想姐姐是否态度松动愿意重新接纳皇帝,想姐姐和皇帝从前有过的误会是否能慢慢消除了。
抱着这些念头,她才有此一问。
而在虞敏把话问出口时,虞瑶便明白她在问什么又在关心什么。
“敏敏,进去再说。”
虞瑶拉过虞敏的手先带她进去房间里面。
两个人挨着坐下来,虞瑶没有松开虞敏的手,单刀直入,与她直言“敏敏,我和陛下变成如今这般绝不是你的责任。此事怪我,当初我不该瞒着你,叫你以为我和陛下关系和睦,也叫你暗暗自责。”
“其实自我入宫,那几年间,我和陛下一直有许多的不愉快。”
“回想起来,倒觉得迟早是会这样的。”
虞瑶语气平静说起这些,握住虞敏的手腕,稍微撩起她衣袖,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疤。这是那些年,妹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留下的痕迹。
“敏敏,和陛下分开我从未后悔。”
“可是不知你在虞家受罪,不知你在虞家过得不好,我十分后悔。”
“我也一样自责,怨自己没有多关心你,怨自己太过迟钝,竟什么都不曾发觉,竟以为那些人不敢亏待你。”虞瑶说着,眼底泛起湿意,语声却越发温柔,“但我们姐妹终是好好的聚在一处了。过去那些事既然记得,那便记住,往后再不要互相隐瞒,要互相依靠、互相信任。”
虞敏从虞瑶掌中抽回手臂,放下衣袖,依恋抱着她胳膊,依偎在她身侧。
“知道姐姐一定在等着我回去,我才一天天熬过来。”
“从前那些事也不是姐姐的错。”
虞敏轻声说,“因为姐姐我才能活下来的。”
虞瑶抬手摸一摸她的脸,顺势道“所以在姐姐眼里,最重要的是你,宁宁,还有昭儿。”
“你问我有什么打算……昭儿是我的孩子,同样与陛下血脉相连。我若不知便罢,既知他身份特殊,自当为他考虑得长远。前些日子有意让陛下和昭儿接触,他们也相处得不错。因而我仔细想过,只要陛下疼他爱他,即便陛下想带他回宫,我也不应该阻拦。”
“宁宁自然是与我们在一起的。”
“至于我和陛下,说起来,我在世人眼中已是一个死人。”
“一个世人眼中的死人,要如何光明正大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本注定是一桩大麻烦。”
思忖间,虞瑶与妹妹逐渐剖明心迹。
“若要说,我也不甚想回宫里,那个地方我不大喜欢,而京城亦有太多故人。但你知道,娘亲的墓在京城……我们已有三年未去给娘亲扫墓了。这些事混杂在一处,须得一点点捋清楚、想明白。”
“究竟要怎么做、怎么选,我虽未彻底想清楚,但寻到合适时机会同陛下说开的。在那之前,我得自己不犯糊涂,得明确自己的心思,不能着急,不能武断。”
虞敏安静听罢这些话,松开虞瑶的手臂,也坐直身子。
她偏头去看虞瑶,低声又语气慎重问“姐姐……心里有陛下吗?”
虞瑶眼帘低垂,一时不语。
良久,她抬眸去看虞敏,莞尔一笑“有或没有,其实也不过如此了。”
……
翌日,清早。
重振旗鼓的楚景玄自睡醒一觉起便惦记着虞瑶会带孩子们过来。
虞瑶前一日不曾说清楚是早上、中午或下午来看他,他略琢磨一番,早早洗漱梳洗,修理胡茬,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换上一袭华贵衣袍,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虽比前一日身上舒缓不少,但为博怜爱,他没有下地,只捏着本书册子靠坐在床榻上捏慢慢等。
不知不觉间日上三竿。
手里的一本书册子来回胡乱翻看,却迟迟没有虞瑶出门的消息传来。
楚景玄耐心渐消。
他把常禄喊至跟前质问道“怎么回事?已经这个时辰了,那边为何依旧什么动静也无?”
常禄总归不能回答虞瑶不着急过来。
“陛下莫急。”常禄躬身赔笑说,“娘娘这些日子劳累,许是一觉睡得长,起身迟了,须得晚些过来探望陛下。”
楚景玄紧抿着唇,将手里的那本书册子递过去道“换一本。”
常禄赶忙将那书册子接过,另又换一本新的。
复过得小半个时辰,楚景玄终于听见虞瑶出门的消息。
灵河县不大,这处宅院离酒楼不远不近,乘马车赶来花不上一刻钟时间。
趁着虞瑶尚且在路上,楚景玄揽镜自照。
确认自己仪容仍然妥帖便放下心,他乖巧低头捧著书,竖起耳朵等。
直至听见廊下响起一阵脚步声。
楚景玄嘴角微弯,又敛笑,继而听见房间门被推开,有人进来。
宁宁和昭儿已有些时日没有见楚景玄了。
他们跟着虞瑶出门过来这宅子,入得房中瞧见半躺半靠在床榻上的楚景玄,皆眨一眨眼睛。
楚景玄早收起书册子。
这会儿偏头望向宁宁和昭儿,他微笑道“不记得爹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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