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啫啫煲(2 / 2)

深蓝之夜 空壳面包 2138 字 2022-09-10

裴燃赞叹他像练舞室出来的不知名高手,柔软度好,走位绚烂,且意志坚定,毕竟扭成这样都不摔,还要执意往下喝,令人肃然起敬。

不过事实证明,纵使本身没什么恶意,靠得太近看热闹,还是容易引火烧身。

新郎官下一秒就摔了。

且声势浩大,“哐当”巨响,直扑偏厅。

裴燃反应很快,下意识往后躲。但贺照群比她更快,裴燃也没看清他究竟是怎么行动的,回过神就发现他一手将她揽在怀里,另一手与后背撑着倒下的屏风。

所幸屏风质量次,板材加纸用料很轻,砸下来冲击没那么大,而且跟着新郎官的几个伴郎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两个人都没受伤。

贺照群的肩很宽,左手压在她发顶,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与干净的皂感,裴燃的嘴唇不经意擦过他颈侧动脉。

他喉结滚动,咽了咽发干的嗓子,很明显整个人都紧绷着,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惊险,抑或现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

一群人轮番过来道歉,希望他们看在大喜日子的份上不要见怪,想吃什么尽管点,那边会替他们买单。

贺照群看裴燃,裴燃无心追究,也没加单,让服务员赶紧把屏风立好,挪了个远点的位置,计划吃完就撤。

可惜连这点清静都不配有。

鱿鱼啫啫煲刚端上来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壮的男性也跟着侧身钻过屏风,一身高质灰西装简约挺括,头发还有模有样地梳了造型。

他先是热情地与裴燃打招呼,喊她“小裴”,然后熟稔地拍贺照群的肩,说“刚才远远看着像你没敢认,什么情况?大忙人怎么会这个点出现在这里?”

贺照群抬了抬眼“坐。”

“我就稍微躲躲,待会儿该找我了。”话是这么说,梁韧该坐还是坐,还顺手给自己沏了杯铁观音。

确认过贺照群没砸伤,也没见谁想问,这人就自顾自说明起情况来“我老婆表妹,你有没印象?以前想给一鸣当后妈的那个。这回嫁得老远,家里长辈不同意他们旅行结婚,就打算两头摆酒简单走个形式,这新郎官也挺有意思,一个亲戚兄弟没带,全找我们女方亲戚顶上,今早兄弟们六点摸黑起的,良辰吉时接新娘,结果新郎官还床上躺着打呼噜,说是昨天新赛季连夜排位升段,折腾的够呛。”

贺照群不知关注的什么重点“六点天早亮了。”

“那岂不更惨?保守了,估计四五点醒的,老子自个儿结婚都没这么早起。”梁韧瘪了吧唧地剥花生壳,“不过怎么突然跑这儿吃饭来了?”

贺照群说“饭点吃饭,很稀奇?”

“不是,关键平常这会儿不都待医院或学校里么,况且你小子什么时候跟异性一起单独吃过饭?跟薇其关系那么熟,我都没见过你跟她……”梁韧原本还挺放松地唠嗑,说到这里,突然悟到什么似的,噤声了。

贺照群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梁韧神情有点绷不住,但语气力求淡定“靓女,冒昧问一句,您是蒋老师的朋友吧?”

“现在应该是。”不知道这样说他会不会感觉好些,裴燃回答道“虽然我和她前天第一次见。”

梁韧略显尴尬地干咳几声,左瞄一眼,右瞄一眼,声音憋在嗓子里“那在座二位……”

贺照群没说话。

倒是裴燃难得好心地替人解围“我是他租客,他是我房东。”

又夹起一枚烧麦,懒洋洋地补充“管饭的那种。”

梁韧大概率没听进去,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一会儿愁眉苦脸懊恼不已,一会儿飘飘然禁不住嘴角起飞,投币孔般的小眼睛透露出的情绪十分丰富。

裴燃觉得这人挺逗,主动岔开话题,问“你们兄弟团怎么不用帮忙挡酒?”

有人递台阶,梁韧心怀感激地接话“不是我们不尽心,是这新郎官非要自己上,而且我酒精过敏,我自己结婚那时候,酒都是兄弟帮忙挡的。”

这个兄弟,梁韧特意指了指贺照群。

裴燃闻言安静片刻,撂下筷子,看着对面那人,说“你能喝酒啊?”

“……”贺照群正吃粥,差点呛着。

梁韧没点眼力见儿,还想继续挽救,替兄弟吹牛“什么话,我们小贺哥哥那是公认的海量,大学期间创下多少丰功伟绩。”

“哦。”裴燃乜了贺照群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句“这么厉害”,复又低头捡起筷子。

贺照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仍在滔滔不绝吹嘘兄弟酒量的梁韧。

“怎么了这是?”梁韧椅子都没坐热乎,抓了把花生,一头雾水地被赶走了。

隔壁的婚宴还在一团喜庆红红火火地喧闹。

偏厅则像来回晃荡的水面,安静却不平静。

裴燃左手提着筷子,手背支着下巴,很不礼貌地挑着眉斜睨贺照群。

“原来你能喝酒啊。”

她的语气并不复杂,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没有掺杂什么情绪,也没有预设什么回答。

贺照群抿着唇角,没有作声。

他把啫啫煲里的洋葱、杭椒、姜片一点一点摘干净,把鱿鱼圈挑出来放她碗里。

裴燃拨开到一边,没有吃。

贺照群垂着眼睛,停顿少时,又重新挑了一遍给她。

裴燃夹起来,丢回他碗里。

贺照群很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地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你没有话要说吗?”裴燃看起来冷淡又傲慢,仿佛面试官在打量一个不怎么样的求职者。

沉默是不会出错的回答。

因为沉默方便,模糊,没有棱角,也不需要解读。贺照群习惯以沉默应对绝大多数人与事。

但不包括裴燃。

也不包括此时。

“能喝一点。”贺照群用食指抵住眉峰,有些狼狈地选择措辞。

他说话基本没有起伏,语调又低又沉,有时候听起来像敷衍或者不耐烦。

裴燃知道不是。

裴燃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贺照群在烦躁时会叹气。每次叹气都不会发出声音,更像是深呼吸,深吸一口气,然后闭着嘴巴很安静地呼出来,让人感觉内敛又克制。

贺照群此刻的表现拙劣得多。

更像少年时期的紧张与无措。

话很短,会结巴,会失误碰倒水,呆呆地看着她,很明显地滚动一下喉结,等她开口说下一句话。

啫啫煲里还有最后一块鱿鱼圈,贺照群重复之前的动作,将配菜仔细择开,将它放进裴燃碗里。

这一次,裴燃没有再拒绝。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贺照群一句,有些不甘心地把鱿鱼圈夹起来,不情不愿地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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