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树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法学所终身研究员。作为法学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林锦树治学严谨,几十年如一日,在刑法学、法理学等领域建树颇丰。
他收学生很挑剔,几乎不收硕士,贺照群是他为数不多费心带过的几个,在贺照群出事离开法律界以后,林锦树以临近退休为由,不再招生,去年正式从一线退了下来。
前阵子老先生与妻子在澳大利亚探亲疗养,晚了许多才听闻贺照群奶奶的讣告。他留下妻子自行回国,在学生章钧的陪同下来访,时隔一年有余,再次见到了自己这位小徒弟。
章钧逸群之才,公检法家庭背景加持,是国内顶尖刑辩律所的合伙人。他是贺照群的同门师哥,读书时非常照顾提携贺照群,两人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系。顾美兰葬礼当天,他百忙之中抽了半天时间赶来吊唁,陪贺照群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匆忙离去。这人仪表气度不凡,裴燃看过几眼,对他有些印象。
师徒三人在客厅坐着谈话,裴燃自觉避开,陪贺一鸣在庭院下围棋。下着下着又变成五子棋,裴燃不是很专心,输多赢少。
身后传来脚步声,裴燃回头,想着他们是不是聊完了,没想到只有章钧走了出来。
章钧身形高瘦,虽然年纪比贺照群大,但长得其实有点眉清目秀娃娃脸,衬得指间的烟都有些不合适。
他原本只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转角遇见他们一大一小在这里下棋。小朋友在场,他露出一个友好无害的笑,假装无事,从容不迫地将烟头熄灭了。
裴燃与他互相颔了颔首,见他没挪脚步,思忖半晌,输掉手上的棋局,捏了捏贺一鸣的脸,哄他先去找小狗玩儿一会儿。
贺一鸣从章钧身边跑过去,章钧顺手摸了摸他脑袋,走过去坐到裴燃对面,慢条斯理地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枚枚整齐归置。
裴燃看了他几秒,也跟着收拾起来。
章钧抬了抬眼睛,微微笑着邀请“裴小姐,切磋一局?”
裴燃摇摇头,说自己棋艺很烂,还是不献丑了,等收拾完,又直截了当地问“章先生有话要讲?”
章钧从善如流,将捻出来的白子又放回棋奁。从他们坐着的角度,正好可以窥见些许客厅里的情形,两人相对而坐看了一会儿,还是章均主动开口,慢条斯理道“裴小姐想不想知道,我们教授现在在和照群说些什么?”
“你特意这样问。”裴燃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说“那就是与我有关。”
章钧笑了笑“取决于你和照群现在的关系,是否还与以前一样。”
裴燃蹙着眉头打量他半晌,欲言又止“你……”
章钧说“很多年前你来学校找照群,在湖边迷路了,我们见过,你可能不记得了。贺照群那小子还威胁我,让我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裴燃讶异道“你是玩滑板那个师兄!”
那年裴燃十八岁,偷偷回国去贺照群学校找他,想给他个惊喜。结果因为贺照群学校占地面积太大,接近6500亩,裴燃按他电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以及网上查到的简约地图,沿着湖边林区一直绕,把自己成功绕迷糊了。
章钧当时正巧在湖边刷板,见这漂亮姑娘一直鬼打墙,忍不住上前问她要去哪里,自己有空直接带她过去。
裴燃当时镇定地谢绝了,迫于压力掏出手机给贺照群打了电话。十分钟过后,贺照群一路疾驰匆忙赶到,两个人牵手的瞬间,被章钧逮了个现行。
“哦,原来这位就是我们法学系高岭之花传闻中的女朋友!”
后来章钧在微博刷到裴燃获奖的新闻,风风火火直闯到自习室找贺照群拿掩口费,讹这小子当了几次免费劳力,关系也因此变得更加亲近。
想起那时候的事,章钧笑容微微凝固,隔了半晌,才继续说“后来你在北京开巡回演奏会,我和我朋友也去了,还遇见照群。我朋友很喜欢你,我想让他帮忙求个签名,他一个人去的,跟我说你们分开了。”
很多事情现在慢慢想起,便觉得有迹可循。
裴燃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没把握地问“是不是2016年?”
“是,我记得下很大的雪,是圣诞夜。”
也是在那一天,裴燃捡到她的猫。
章钧没有对往事着墨太多,又将话转了回来“你知道照群当初为什么离开北京吗?”
裴燃“嗯”了一声,抿嘴的动作牵扯到智齿的创口,疼得声音都变得轻飘飘的“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