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但为君故(98)(2 / 2)

路明非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脸皮,从出生就被弃之不顾的女儿,却被他说成心肝宝贝,从不躲闪的眼神,还有匪夷所思的勇气。

因为克里斯廷娜张开了翼骨,越过肩膀探了出去,爪刃从四面八方把他的头颅锁定,像是个狰狞的行刑架。

路明非期待着克里斯廷娜忽然洞穿这家伙的脑袋,但克里斯廷娜始终没有发动,只是冷眼看着他,像是女王看着小丑的表演,稍有不满就要把他剥皮拆骨。

“你像极了你母亲,十八岁的她,这让我心碎。我想起见她的时候她穿着红色的格子短裙,坐在喷泉边,那是莫斯科的秋天,我人生里最幸福的秋天……”小布宁还在喋喋不休。

“住嘴,亚历山大·布宁,你的女儿已经死了。这是你的幸运,如果她还活着,你会是她最想杀的人。”克里斯廷娜忽然打断了他。

她撤回了翼骨,沿着丝线游回钢缆上,慵懒地坐着,妖娆的腰背曲线像是人鱼,只是那条拖地的蛇尾看着骇人。

路明非愣住了,难道真是完全放弃了过去,甚至连孤独和愤怒都放下了?小布宁则流露出短暂的喜色,他似乎已经通过了第一关,克里斯廷娜对他没有敌意,他才能施展如簧的巧舌。

“不不,克里斯廷娜,请听我的解释……”小布宁站起身来,急切地奔到克里斯廷娜下方。

“但我很愿意为那死去的女孩完成她的心愿!”克里斯廷娜忽然说。

白色的蛇尾从小布宁背后升起,绞住他的脖子,把他带离地面。那纤细的蛇尾绞杀起来就像吊索,一瞬间小布宁就口吐白沫。

女蛇那妖艳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狂暴的怒意,金色复眼中仿佛喷吐着火焰,“你这卑鄙的渣滓!你什么都不配拥有!你不配拥有那个女人!更不配拥有她的女儿!”

谁都能听出话中藏着的痛苦,这一刻是克里斯廷娜借着女蛇的嘴在怒吼。整个空间都因她的愤怒而震动,路明非不知道自己应该惊恐还是难过。

她没有忘记,她的孤独和悲伤如狂风暴雨,她的意识或者说灵魂还以某种形式存活在女蛇的体内,连龙的心都无法压制。

这场狂风暴雨里还有另一个人出声,他喊,“克里斯廷娜……克里斯廷娜……”

嘶哑的呼喊声弥散在周围的黑暗里,更像是在乞怜。

奄奄一息的老布宁正艰难地爬向克里斯廷娜,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黑红,粗重,像是拖把沾着鲜血画下的。

但没有人理睬他,克里斯廷娜怒吼着绞杀着真正的布宁,那个将死的老人只是这个布宁的复制品和赝品,连称她为女儿和被她绞杀的资格都没有。

“你无法再伤害我!”克里斯廷娜笑得狰狞而残暴,“那个会害怕的克里斯廷娜已经死了!”

“不不!克里斯廷娜!我爱你!我没有任何伤害你的意思!”小布宁在窒息的边缘挣扎,奋力地出声,“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

他奋力抓下自己的领巾,一枚闪光的黄钻藏在领巾下,跟被克里斯廷娜捏碎的那枚一模一样。

世间如此顶级的黄色钻石并不多,每一颗都有自己的名字,都是工匠根据原石的形状打磨,以求呈现它最完美的形态。

它不可能被仿造,除非还在原石的时候,就是把一块巨钻平均地分为两块,而那样无疑要损失很多的价值。

克里斯廷娜抓下那枚链坠,脸上的神情微微改变。前一次她在路明非胸前看到这枚链坠的时候,神情也有类似的转变。

这东西跟她的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使得到了龙的心,也还是会被它勾起旧日的回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戴着它。我也知道,你戴着另外一枚。”小布宁气若游丝地说,“那是我和你母亲结婚的纪念物。”

沉默了片刻,克里斯廷娜松开长尾,任凭他摔在栈桥上。而她自己则只是静静地凝望着那枚黄钻,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布宁剧烈地咳嗽了很久,喘息着翻身坐起,为自己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对空吐出一道袅袅的青烟。

“克里斯廷娜,还有罗曼诺夫家族的先生们,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认真地听,想不想听听一个堕落者的自白呢?”他轻声说,用的是路明非听得懂的英语,声音如诗歌般曼妙。

克里斯廷娜仍在静静地看着那枚黄钻,这一次她没有摧毁它,大概是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毅然决然的方式跟过去告别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很好奇世界是怎么运转的,它像是机器那样么?数不清的零件组合起来,那总得有个操作的人吧?可谁又是操作这台机器的人呢?怎么才能让我变成操作机器的人呢?”小布宁幽幽地说,“我不想当零件,时间长了就磨损了,被新的零件替换。我做起了生意,依附于一个又一个的大人物,可我发现他们也都是零件。他们看起来是做决定的人,可实际上决定来自更大的大人物。这是一条看不到头的食物链,可任何链条都有尽头,一定有谁坐在那里,等着食物送到自己的嘴边。这个想法恐怖又有趣,它一直在我脑子里,但我这一生应该都找不到食物链尽头的那个人,我太渺小了……直到我接到了那通神秘的电话。”

路明非凛然,在那个东京的雨夜里,他岂不是也接到了神秘的电话。除了那些童年的小秘密,他没有任何证据说打电话来的人真的是路麟城。l0ns3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