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雨水。
刘樗栎和方泰在山庄中巡视了半夜,到了将明的时候才准备回到房间休息。
刘老庄主虽然昏迷,但呼吸顺畅,脉搏稳定,已经大致无碍。赵非卿此前受了惊吓,又忧思过重,精神一直不济。
为了保护二人的安全,刘樗栎又亲自把二人送到后院的一处密室中,安排了食水并心腹随身伺候着,这才封好密室离开。
再过一两个时辰,刘家金盆洗手的典礼就要开了,届时请来的诸多宾客也会陆续到来,作为刘家大公子,刘樗栎还要亲去迎接,安排一应琐事。
方泰在床上躺了一会,便听到外面的仆役、下人开始了忙碌。洒扫的洒扫,布置的布置,做饭的做饭,来来往往不停。
休息到时近巳时,忽然有人来敲方泰的房门,有婢女在外面柔声道:“遵少爷吩咐,为方少爷洗漱更衣。”
将门打开之后,前前后后进来了三个婢女,各自端着脸盆,柳枝,毛巾等物。为首的冲方泰一福,道一声:“方少爷请了。”随后便上前想要为他脱去外面的衣服。
方泰他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为首的婢女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得主家的恩人不快,急忙俯首道:“啊,是婢子的错,冲撞方少爷了……”
方泰也明白了,人家不过是在做例行的侍奉,是自己没见识,大惊小怪了。
但自己这么多年也没被人这么伺候过,一时的确难以接受。
此时门外又进来一个婢女,见状轻笑一声道:“呵,还是让我来吧。”
说罢走上前,趁方泰没反应过来,不由分说便把他的红狐披肩给解了。
方泰定睛一看,却正是“表妹”!
昨天就见过她扮做婢女的模样,跟着赵非卿一道去了,想必晚上分别后她便又重新混到了山庄下人中隐藏起来了。
方泰支支吾吾的想要推辞,却被少女背着其他几个婢女用眼横了一道,只好老老实实的任她摆弄。
其他几人只以为她是方少爷相熟的,见客人不再拒绝,便也纷纷上前,敷面的敷面,梳头的梳头。
但方泰怎么也不愿有人替自己漱齿,便强抢过来沾了盐的柳枝随意嚼了两下完事。
少女随后又取过一套装饰银色服边的素色窄袖圆领袍,外罩一件青蓝缺胯衫,换掉了方泰原本穿着的皮袄麻衣。
方泰只觉像是经历了一场抹肩头拢二臂的缉拿一般,被四人轮番的捆上腰带、护腕,束上头发包上巾子。
少女捧来一面铜镜,照出好一个英姿焕发的少年郎!
为首的婢女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带着人离去了。
少女故意落后一步,把着方泰的胳膊,带着笑意小声说道:“好个俊儿郎,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方泰巡了半宿的夜,也没心思和她打趣,苦笑道:“这可比咱们昨晚上来的受罪……可见到你表姐了么?”
“昨天被我表哥那么一闹,宗师在隔壁,青月剑就在屋里,我可见不到她。不过我已经知道他们待着的密室了,到时候我就找个机会进去守着她。”
“今天典礼上肯定要请天志令现身的,到时候咱们把风雨匣带走的事可不就被发现了?”
“小事一桩,我去工坊找了块木头做了个假的,又给放回去啦!要不去动它也不虞被发现……倒是你啊,今天典礼上肯定凶险,到时候可别逞能……”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几声轻咳:“咳咳,嗯嗯……”
少女急忙把拉着方泰胳膊的手一撤,方泰也迅速整理好表情,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袭青衣的孙焉从门口经过,装作闲逛的样子,似有意似无意往里瞥了一眼。
少女神态自若的冲方泰福了一福,便低头离去。
临转身时在背地里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方泰翻了个白眼。
“看样子,方少爷休息的不错嘛。怎么,是衣服哪里不合身,让人家给你改一改么?”孙焉似笑非笑,斜睨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之意。
方泰知道人家把刚才自己和少女说悄悄话的样子看在眼里,但是出于礼貌没做出偷听之举,而是出声提醒。
他尴尬的笑了笑,心虚的给自己找借口道:“孙姑娘好,哦……我素来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正巧少夫人的婢女来送衣服,我便求人家给我说说规矩,也免到时候闹笑话……呵呵……”
“哦?是么?不是你瞧人家生得漂亮……”语气沉吟,尾音拖长。
“是啊是啊……哦,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啊,对了,你没换衣服么?我还以为都要换呢……”
孙焉上下打量一番方泰,嘴一撇,哼道:“自然也有,不过我不喜穿女装,就推辞了……像你这样么,就还不错!”
说完又看他一眼便径自离开,也没给方泰再张嘴的机会。
昨晚上这样,一大早怎么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