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之中。
这是陆垚第一次以如此诚恳和谦卑的态度来向自己的父亲陆盱请教,原因是明天的这个时候,自己要去到樊楼赴宴。而名为赴宴,实际上是皇帝赵祯授意范仲淹、晏殊、韩琦等人举行的一场大臣们的集会。当然,并不是所有臣子都能够出现在这种场合之中,就说陆盱、韩永合、曹佾这三位就没有被邀请,范仲淹和晏殊邀请大臣的时候,也都是选择的年轻一辈,有政治头脑和高智商的人才有资格赴约。虽说陆垚在政坛并没有做出什么样的措施,但是这些日子以来,陆垚在商业、美食业以及蹴鞠大赛中的表现,已经足够惹人注目了。陆垚其实一直有个疑问,到底是范仲淹等这三个人执意让自己去赴宴,还是说赵祯指定自己必须到场的呢?
既然已经知道这宴席是皇帝授意举办的,陆垚自然要去。但是自己决定要去之后,到了宴席之上如何发言,就又成了个问题。不用陆盱告诉自己,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陆垚此去宴会,是一定要被问到如何看待这次范仲淹和西夏的谈判的,而陆垚的发言,可能对于范仲淹此次出使并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后者也不一定会听从陆垚的建议。但是问题的关键点在于,陆垚说出去的话,一定会被其他人听到,作为马上要参加殿试,正式进入朝堂之上的陆垚来说,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要细细思量,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虽然身为现代人穿越过来,但是陆垚也十分清楚,自己对于古代官场的这一套的了解,还是局限于上学时候老师告诉自己的,但是一旦自己亲身进到官场之中,可就远远没有书本上和史书上写的那么简单了。史书上只写了此人犯了什么罪,如何深思,说了什么话,但是它并不会告诉你,说出去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而这个人的死亡,真的是因为犯了这个罪么?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这当中的隐情有多少,陆垚已经不想去深究。既然自己是一定要趟这趟混水,就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此时,他能够相信的,也是唯一能帮到他的,也就只有自己的父亲,陆盱。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陆垚出现在陆盱的书房当中,向他请教明天的应对之法。
为官多年,见惯了朝堂波诡云谲的陆盱自然心中也清楚,明天的宴会,说是鸿门宴确实是有些过分,但是只要陆垚一招不慎,便会影响日后的整个仕途。
于是,陆盱多加思索之后,便问道:“你对当下西夏那边的事情,了解多少?”
陆垚一听,立刻开始从脑海中搜索起了那段时期的历史。
天授礼法延祚元年(宋景祐五年,1038年)十月十一日,李元昊在野利仁荣、杨守素等亲信大臣的拥戴下,在兴庆府南郊筑坛,正式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国号称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并大封群臣,追谥祖父和父母谥号、庙号、墓号。又封野利氏为宪成皇后,立子宁明为皇太子。谐西凉府祀神。次年正月,李元昊以臣子的身份,遣使到宋给宋仁宗上表,追述和表彰他的祖先同中原皇朝的关系及其功劳,说明其建国称帝的合法性,要求宋朝正式承认他的皇帝称号。这也就是之前过年时候发生的事情,得到的回应是可想而知的,宋朝不愿承认李元昊的帝位,并且下诏“削夺赐姓官爵”,停止互市。宋朝在宋夏边境张贴榜文,悬赏重金高官捉拿李元昊,或献其首级。李元昊在摸清了宋朝的态度之后,频繁派出细作到边境刺探军情,煽诱宋朝境内的党项人和汉人附夏。公开断绝了西夏同宋朝的使节往来,向宋朝送去“嫚书”,在“嫚书”中指责宋朝背信弃义,挖苦宋军腐败无能。又借辽朝的势力威胁宋朝,最后还表明西夏仍愿同宋朝和好之意。元昊向宋朝递“嫚书”意在激怒宋朝,把图谋对宋朝发动的战争的责任归于宋朝。夏宋之间的战争终于不可避免。
战争,从来没有赢家,宋夏双方在用尽了所有手段之后,最终还是避免不了一战,也就是说,其实赵祯此次让范仲淹出使西夏,也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等到这一批科举考试的人才进入到朝堂之中后,赵祯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来检验一下这些新进入仕途的人,有多少能够为自己所用,又有多少是真正有真才实学的家伙。陆垚想着这或许也是为什么,赵祯迟迟不下令开战的原因。而陆垚最近要举办的新蹴鞠大赛,正好给了赵祯一个拖延时间绝佳的借口。
面对陆盱的提问,陆垚对答如流,将自己对宋夏局势的分析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对于自己的父亲,陆垚知道自己并不需要隐瞒,毕竟只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去,才能让陆盱想到办法给到自己一些建议。
而陆盱听陆垚的一番分析过后,对陆垚更是刮目相看,对于李元昊,陆盱只不过是听其他大臣们总是提起此人,但是陆垚竟然知道此人生性暴戾多疑、并且十分喜好杀戮,看来,陆垚确实是为了明天的赴宴做了充分的准备。
于是,陆盱又问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既然宋夏之间是不可避免开战的话,对于这场战争,你又觉得我们胜算有几何呢?或者说,到时候该采用什么战术呢?”
陆垚一听,便继续回忆起宋夏战争的事情。其实,战争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正义的一方,杀戮,死亡,流血,这在战争当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宋夏战争,对于双方来说的损伤都是巨大的。
从天授礼法延祚三年(宋康定元年,1040年)至五年(宋庆历二年,1042年),李元昊向宋朝发动了多次进攻,较大规模的战争主要有三次:即天授礼法延祚三年正月延州(今陕西延安)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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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口战役;四年二月,镇戎军(今宁夏固原)东南六盘山地区的好水川之战;天授礼法延祚五年(宋庆历二年,1042年)秋,镇戎军西北的定川寨之战。三大战役,都以李元昊大获全胜告终。故在定川寨大捷之后,李元昊踌躇满志,有声称“朕欲亲临渭水,直据长安。”之语。而当宋军战场惨败的消息传到东京时,宰相吕夷简连连惊呼“一战不及一战,可骇也。”李元昊对宋朝的战争,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给西夏带来了严重的后果:如由于战争爆发,宋朝停止了对西夏大宗银、绢、钱的“岁赐”;关闭了边境榷场,禁止西夏所产青白盐入境,使西夏不仅失去了直接的经济实惠,境内的粮食、绢帛、布匹、茶叶及其他生活日用品奇缺,物价昂贵,“国中为‘十不如’之谣以怨之”。
连年战争使西夏民穷财尽,人怨沸腾,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加剧,境内部族人民纷纷起而反抗,或逃奔宋朝。西夏兵力到战后已处于“死亡创痍者相半,人困于点集”的境地,李元昊再发动战争是十分困难的。同时李元昊也认识到战胜地广人众的宋朝绝非易事。宋朝在战略上的优势是西夏望尘莫及的。基于以上原因,李元昊向宋朝试探求和。最终促成宋夏议和的重要原因是这个时期宋、辽、夏三者关系的新变化。李元昊同辽为“甥舅之亲”,奉行倚辽抗宋之策;辽则利用宋夏对立,向宋讨价还价,从中渔利,甚至以牺牲西夏利益从宋朝得到实惠,这引起了李元昊的不满。辽夏之间其时又发生争夺领属部落的纠纷,导致关系恶化,联盟开始破裂。李元昊感到处境孤立,为免除两面受敌,也必须同宋朝媾和。
从夏授礼法延祚六年(宋庆历三年,1043年)正月到次年六月,夏宋双方使臣经过了持续一年多的频繁往来,在“岁赐,割地、不称臣、弛盐禁,至京市易、自立年号、更兀卒称为吾祖,巨细凡十一事”等问题上,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协议。宋朝用每年255万银、绢、茶赐西夏,允许恢复榷场,同意西夏使臣在宋京城馆驿从事买卖。李元昊以“西夏主”的名义向宋称臣,然宋朝每遣使到西夏,只准他们居住在宥州(今陕西靖边),不允许进入西夏都城,以避免西夏用臣礼接待宋使,维护元昊“帝其国中自若也”的形象。
陆垚回忆结束,虽说这次的宋夏战争,一共有三场规模比较大的战役,但是三场战役都由李元昊一方获得胜利。然而,西夏国虽说表面上大获全胜,但是战争带来的消耗对于他们这个刚成立的国家来说也是巨大的,最后也不得不委曲求全选择苟合。而对陆垚来说,自己现在身为宋朝的官员,已经知道了战争结果的他,就必须要从中找到应对的措施。
求和并不是陆垚想要看到的结果,其实宋朝自从建国之后,无论北宋还是南宋,对外战争的胜率都不太高,一个国家想要强大,军事实力是必须的,所以,面对陆盱的提问,陆垚表示,这一场战争必须要打,而且一定要大胜才可以,这样一来,大宋才能在中原树立威信,让其他国家不可侵犯。、
当然,面对陆盱的提问,陆垚自然是不能将历史完全的告诉他,陆垚只是表示,他自己觉得宋朝还是有很大把握取胜的,而对于李元昊这种人来说,只要你选择委曲求全,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对于大宋来说无疑于是一种屈辱,所以,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条件,和谈之上都是不能答应的。
陆盱实在是没有想到,陆垚对于外交的态度会是如此强硬,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范仲淹、韩琦、晏殊三人对于西夏这次的态度跟陆垚倒是不谋而合,如果陆垚的想法跟他们三个是一样的话,那至少,其他人并不会觉得陆垚是一个没有血性的人。
而后,陆垚也是针对边境一些具体地方提出了一些针对性的建议。陆盱听陆垚说完自己的观点之后说道:“你说的这些,其实有一部分并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明天的宴会,最关键的,是你的态度。你现在年纪还轻,带兵打仗或者是当参谋的任务,等到你真的能去到战场上再说,而且,我之前不是教过你。”
“我明白,不能让自己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抢眼和强大,要示人以弱才是为官的生存之道,只不过我这不是跟您说说么。”陆垚笑着说道,他自然知道陆盱之前告诉自己的道理,在这官场上,你太过于厉害,就会遭到其他人的妒忌和陷害,当然,你太过于小透明,就又会被皇帝所弃用,终身什么事情也成不了。所以,为官,最关键的就是拿捏表现自己的这个尺度。
“不错,”陆盱点头说道“听了你说的话,我觉得,明天只要是他们问起你关于这次出使边境的看法,你就将刚才你热血高昂的态度表现给他们看。明天赴宴的,我想大多会分成两个派系,一方是主张通过和谈,就算解决不了问题,但是也不能造成战争的主和派,他们最红肯定是想双方通过进一步的沟通,各退一步,最后达成一个和解,为此,打几场小仗显示一下国力也是可以的。”
陆垚接过话来,说道:“而这第二个派系,应该就是以范仲淹和韩琦为主的主战派,他们想要通过战争的方式,一方面彰显大宋的实力,让西夏不敢小瞧我们,另一方面,也要强迫他们向我们大宋称臣,就应该用一种以战求和的态度。”
陆盱听了陆垚如此说完,脸上露出了十分欣赏的表情,说道:“不错,你分析得十分透彻。而你明天要站在哪一个派系,其实才是最关的事。我想,你现在还不算正式进入官场,所以范仲淹他们应该不会问到你具体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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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对。”
“爹,那你觉得,我应该站在主战派这一方?”陆垚问道。
“不错,”陆盱说道“其实主战派和主和派你选择站在哪一边,主要还是要看皇上他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样的,他更倾向于哪一边。”
陆垚点头,随后回想了一下历史,说道:“不用多说,现在的皇上肯定是想要开战的,大宋的国威是不能让其他人这么挑衅的。”
陆盱说道:“不错,所以,你只要明天明确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样一来,主战派会觉得你是可用的人才,而主和派这边,也会因为你强硬的态度不敢招惹你。不过你要记住,如果有人问起你关于战争的具体决策和想法以及和谈细节方面的事情,你就只要装傻说不知道就可以了,就算是皇上知道你可能心中有主意,但是你面对所有人的提问,就说不知道,这样一来,你只是在明天的聚会当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没有留给其他人任何的把柄,更是让其他人觉得你只不过是个喜欢跟风的人,没什么主见,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决策,对你放下戒心,这样一来,你才可以安全过关。”
不愧是在朝堂上混迹了这么久的老官。陆垚心中这样想着,陆盱这一番话,只要陆垚按他说的做了,就可以在明天的宴席当中安全过关,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不让自己太过于显眼,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多谢爹,孩儿受教了。”陆垚站起身来,朝陆盱鞠了一躬。
“好了,去忙你钱庄的事情吧,明天钱庄开业这件事情上,你才是真正的主人。”陆盱说罢,摆摆手就让陆垚出去,自己则是走到柜子旁边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陆垚见状,也不好多做打扰,便告辞离开了陆盱的书房。和父亲的这一番谈话,可以说让陆垚收益匪浅,另外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你是不是穿越者,你拥有多少别人完全不了解不清楚的知识和技术,但是在你所处的时代,你就要遵从这个时代的规距来办事才可以。
回到正厅当中,陆垚坐下休息没多久,大哥陆皓已经回到了家中,看样子,他是已经把陆垚交给他的五十份文稿都发送了出去。
陆垚本以为,陆皓回来的时候脸上应该是带着轻松愉快的神情的,只不过见到现在的陆皓,倒是神情有些紧张,目光有些闪躲的样子。
陆垚对坐下的陆皓说道:“大哥,文稿都送出去了?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过程当中出了什么事情?”
陆皓看向陆垚,一脸担忧,说道:“文稿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找了一些朋友,还有书生们,将文稿都送出去了,如果按照人数来计算,明天应该会有将近百人,是通过我发出去的文稿来钱庄的。”
对于这个数字,陆垚十分满意,看来陆皓确实是用到了他自己的人脉来给自己做宣传,要知道,十个当官家庭的人来到钱庄捧场,效果可是要好过一百个书生,对于钱庄知名度的提升可想而知。
然而,既然取得了这么好的宣传效果,为何陆皓倒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样子。于是陆垚问道:“既然效果这么好,大哥你为什么有些神色不宁呢?”
陆皓说道:“那是因为,我在送文稿的途中,发现了唐龙手下的人。”
“唐龙?”陆垚有些没有想到“你说的唐龙的人是在做什么?”
陆皓想了想,说道:“我在给几个朝中朋友送完文稿离开的时候,都看到了那个唐龙的手下。”
陆垚说道:“你的意思是,唐龙一直派人在跟着你?”
“不错,”陆皓说到这里有些担忧,“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唐龙是皇上的心腹,通常一些比较隐秘的事情都是交给唐龙去做的,只是我有些不理解,我最近已经情价不去上朝了,为什么他们要跟踪我呢?”
陆垚摇摇头,说道:“我想,并不是盯上你,而是盯上我了。”
陆皓一听,也是反应过来,说道:“那你的意思是,皇上是盯上了你钱庄的生意?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对于钱庄的事情,都已经跟皇上说过了么?”
“说过是说过了,但是不代表陛下不会调查。”陆垚笑了一下,说道“这么多钱财的钱庄,皇上要调查一下也很关键,他知道我的钱庄明天开业,所以想要看看我今天会用什么手段来进行宣传,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竟然是通过跟踪这种方式来实现的。”说到这里,陆垚停顿了一下。“或许,对我的跟踪和监视早就开始了,只不过是今天大哥你发现了而已,你面对他们的监视,没有表现出什么吧。”
陆皓一听,连忙说道:“这倒是没有,我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因为当时我以为他们是在监视我,我觉得帮你做事情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所以没有表现出来。”
“那就好,”陆垚说道“我想,等到明天钱庄一开业,监视应该就能解除了吧。”
陆垚心中想的,赵祯应该是害怕自己利用钱庄笼络其他人建立关系网,所以才派人盯着自己,看来,自己现在的名声威望逐渐大了起来,就连皇帝也开始有所防备了,这古代人日子真的是不好过,一点自由都没有。
“我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给爹?”陆皓这边问道。
陆垚连忙制止,说道:“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告诉爹,家里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大哥,你就当是今天没有见过那些监视你的人。”
陆皓仔细思索一番,最终也是同意了陆垚的决定,借着,为了安慰陆皓,陆垚拿出了一瓶五十度的酒中仙美酒,给陆皓压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