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
从鸟巢到陆府,应该说是外城到内城的关系,虽说距离不算远,但是马车也要行驶一段时间。陆垚在车上不断思考着,该怎么样缓和韩韫玉和曹菡的关系。按理来说,现在宋代正室妻子对妾室动粗,可以说丈夫是没有权力去管的。不过陆垚相信,韩韫玉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应该不至于到对曹菡动粗的程度。更何况,曹菡是有一些功夫在身上的,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只要曹菡不愿意,一时间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曹菡。但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陆垚想起之前曹菡对自己说的话,只要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为了陆垚,她都是可以忍让的。哪有什么接受的范围,到时候曹菡一定是会顾全大局的。想到这里,陆垚的心又凉了半截。
他想起了一些在宋代十分流行的神怪传说。
在宋朝时候,广泛流行紫姑信仰,它来源于中国民间流传的紫姑传说。这个传说,讲述就是紫姑神,相传她是汉高祖宠爱的妃子戚夫人。当戚夫人被吕后在厕所虐杀之后,人们也很怜悯这一个被冤死的妃子,就祭拜她为厕神。之后,就演变为有关于妾的紫姑神。
紫姑的来历,最早可以在南朝宋刘敬叔的《异苑》。在南朝之后,紫姑传说故事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迎送紫姑活动也变为频繁。在唐代之后,紫姑形象也变得丰满起来。在宋朝之后,这个传说故事越演越多,也越来越受人欢迎。在宋朝很多文人士大夫的笔下,都有许多紫姑故事的版本。从他们描述中,可以看到对妾身世的怜惜与无可奈何。
如在文豪苏东坡的笔下,紫姑是一个很受主公(家里的男主人)喜爱,却经常遭主母(正妻,也就是大老婆)虐杀的女子。故事是这样的:
“妾,寿阳人也,姓何氏,名媚,字丽卿。自幼知读书属文,为伶人妇。唐垂拱中,寿阳刺史害妾夫,纳妾为侍书???????????????,而其妻妒悍甚,见杀于厕。妾虽死不敢诉也,而天使见之,为其直怨,且使有所职于人间。盖世所谓子姑神者,其类甚众,然未有如妾之卓然者也。公少留而为赋诗,且舞以娱公。”
苏东坡在这个故事中描绘的何氏,是一个才华横溢、知书达理,很受男主人喜爱,引起正妻嫉妒的妾。由于正妻的悍妒造成了何氏的死,深受神仙的同情,在天空中变为了紫姑神,保佑人世间女子的平安。当时文人就是借助于紫姑神来反映妾婢在家庭生活的凄惨生活,也表达对妾生活的同情和怜悯。当时人们在讲述紫姑传说故事的时候,更带有一种道德上诉求,希望通过舆论压力缓解妻妾之间紧张的关系,对虐待的妾婢更带有一种情感的倾向。
另外,一篇《妾薄命》的诗词也出现在了陆垚的脑海当中。
宋代巨鹿王氏,自幼美丽聪慧,富才艺。成年后,因家贫,嫁给同郡凌生为妾,遭主母妒忌,趁凌生外出,主母使婢女捆缚王氏,投之山谷中。王氏大难不死,自伤身世,遂作《妾薄命》长诗。此诗长达千言,风格朴实清丽,表达了王氏女所遭受的苦难和作为妾室的家庭生活的困扰。
其中有一些节选:中年罹家祸,众口生嫌疑。主君不及察,逐妾江之崎。昔尝致幽调,酣欢颇见奇。今忽厉颜色,中道成睽离。群宠好肉食,妾独甘苦荠。群宠好罗绮,妾独披素丝。群宠好外交,妾独严门楣。人情恶异己,璠璵摘瑕疵。主君岂不明,妾心洞无欺。彼忍弄盃毒,危机转斯须。不解覆盃情,谓我争妍媸。捐弃长三年,剖心无所施。呼天天不言,呼地地不知。独呼父与母,何用生我为?
这首长诗的选段中,王氏叙述了自己遭受的种种苦难,透露了家庭生活的各种矛盾,反映了妾室在多妻制家庭中的困境。总结起来,这种困境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妾室与主母的关系问题,二是包括婢女在内的妾室之间的相互妒忌问题。
《宋刑统》规定:妻子殴伤妾室、婢女,比殴伤常人减二等。2这一规定体现了一个原则:妻子对于妾、婢拥有绝对权力,可以责罚打骂,即使殴伤妾、婢,也会减等处罚。同时也说明,妾尽管地位高于婢,但与婢女同列,仍属于奴仆身份。在实际生活中,如果妻子想要责罚妾、婢,连丈夫也无法干预妻子行使权力。
鉴于妻子拥有对妾、婢的绝对支配权力,妾、婢的生活情境自然是十分凄惨的。打骂责罚是少不了的,即便是杀害妾室、婢女的事情,也不少见。上引王氏《妾薄命》中所述,凌生妻子趁主君外出之际,命人捆缚王氏,投之山谷中,无非是想置其于死地。只是王氏命大,方才得脱虎口。
在上引《妾薄命》长诗中,王氏所在的凌生家庭,除主母外,尚有众多妾室和婢女,相互之间为争宠而妒忌的情况也促成了王氏被主母虐待的事情发生。在诗中,王氏叹道:“群宠好肉食,妾独甘苦荠。群宠好罗绮,妾独披素丝。群宠好外交,妾独严门楣。人情恶异己,璠璵摘瑕疵。主君岂不明,妾心洞无欺。彼忍弄盃毒,危机转斯须。不解覆盃情,谓我争妍媸。捐弃长三年,剖心无所施。”由于王氏比较清高,与众女不合群,造成众女合伙对付王氏。曾经发生过众女在杯中下毒,被王女打翻的事件,反而造成主君对王氏长达三年的冷淡。事实上,这种妾室之间争宠的情况并非罕见,在宋代文献中也有同类记载。徐积曾经针对吴地“俗多不嫁其女,乐以与人,而婢妾之至不幸。
有良家子失身于人者,甚可悯也。故因所感作《妾薄命》,以告吴之父老,其亦庶乎悯而悔之,悔而改之也”。根据徐积所述,大户人家“美人多嫉妬”,妾、婢的生存境况非常艰难。当然,所谓“美人多嫉妬”,既可以理解为妻子嫉妒妾、婢,也可以理解为妾、婢相互嫉妒。无论如何,大户人家妾、婢生存境况非常艰难,是可以肯定的。
为什么妾、婢同为家庭中的弱势群体,即便不能联合,反而要相互争斗呢?答案是比较明显的:因为在男权社会中,女性无法从根本上超越家庭的限制,获得社会性独立。因此,不能不以争夺主君宠爱为最佳武器,以获得家庭地位,进而为自己的子女获得在家庭生存的机会。此外,婢女可以升格为妾室,也是妾、婢相互争斗的催化剂。根据宋律,妾室一般不能转为正室,但婢女可以升格为妾室。为此,婢女必须紧紧抓住机会,以见宠于主君,从而获得上位为妾室的资格。
宋代妾室的家庭生活困境,总体而言是笼罩在主母的阴影之下的,情形是不乐观的。换言之,在宋代多妻制家庭中,妻、妾矛盾乃至妾、婢争斗是难以避免的。当然,在这种矛盾和争斗中,主母往往处于强势地位,妾、婢一般而言是处于受害者的地位的。
陆垚正这么想着,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
当他看到陆府的牌匾的时候,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女人之间的争斗,真的是贯穿了整个历史,自己该怎么办呢。
就在此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倒是传到了陆垚的耳朵里。
接着,他就看到棠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自己。刚才他听到的声音,正是棠溪发出来的。
至于声音嘛,是人饿肚子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棠溪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早上没有吃东西,公子,刚才虽说在美食街吃了点,但是你也知道我的饭量。所以……”
陆垚这边倒是灵光一闪,立刻说道:“你这声音响的好,这样,辛苦你现在再跑一趟外城,这次不去鸟巢体育场,而是去杨涛的火锅店,什么底料、肉类还有吃的,有多少拿多少???????????????,一会儿中午的时候我要和韩夫人还有曹夫人一同吃火锅,当然了,你别忘了把你自己的那份也拿出来,到时候给你留着单独吃。”
棠溪一听到火锅两个字,立刻来了精神,饥饿感也是一扫而空,立刻答应了下来,随后就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正所谓,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陆垚心中这样想着,更何况,曹菡和韩韫玉应该都是非常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的,那火锅店的底子是自己打下的,说起来,韩韫玉和曹菡应该都没有吃过火锅才对,不知道会不会合她们的胃口。
陆垚这么想着,进到府中之后,福伯见陆垚回来了,倒是有些惊讶,陆垚先询问起了陆盱,此时按照时间来算,他应该是已经下朝回来了才是。
福伯这边说,陆盱和言氏都在房间里,一会儿就到午饭的时间了,而大哥陆皓和大嫂许氏都在钱庄,陆巧巧有仆人伺候。
“我的两位夫人呢?”陆垚终于是问了重点。
福伯看着陆垚,倒是一愣,心说公子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这刚刚成婚几天都没到,就连蹴鞠大赛都不看了回家找夫人来了?福伯自然是不知道后院发生的事情的,他管理陆府,没有时间去专门看着韩韫玉和曹菡,自然也就不知道刚才二人发生矛盾的事情。于是,福伯只能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福伯说道:“应该在房间吧,我没有在正厅和府上其他地方看到她们,怎么了公子,出什么事情了?”
陆垚摇摇头,随后也没有理会一脸蒙圈的福伯,直接朝着后院走去了。
路上,陆垚还在想着怎么劝架的问题,不过从刚才福伯的反应,还有陆盱和言氏所在的位置来看,似乎也没有到动刑或者是吵得不可开交的程度,既然如此,陆垚还是有把握让她们两个人停止争吵的。虽说自己不能过份的宠爱曹菡,也不能阻拦韩韫玉的行为,但是还是可以出言相劝的。这韩韫玉毕竟是韩家的大小姐,跟那市井泼妇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只是陆垚不知道,这曹菡为了自己,到底可以隐忍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