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秦朝时设立的官职,与丞相、太尉合称为三公。
秦朝为中二千石,唐初为从三品,之后逐渐变为正三品。
宋朝时为从二品,却已经沦为虚衔,从未真正设立过,最接近的人莫过于当年的司马光。
御史大夫主要有两个职能,一个是作为丞相副手处理政事,因此有副丞相之称;另一个,则是作为监察机构御史台之长,负责监督百官,尤其是丞相。
强如秦桧,也只是任职低一级的御史中丞,而现在的御史中丞,正是由枢密院使史弥远兼任着。
郭默当朝要了御史大夫的官职,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可是,一时之间,又没有人能出来反驳他、阻止他。
宋朝不设置这个职位,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御史大夫太过位高权重,有时候甚至都可以跟官家分庭抗礼。
因此设不设置这个职位,最根本的利益点,恰恰就在官家赵扩这里,他会在乎吗?
“薛卿,以你之见,燕王这个提议如何?”
赵扩还是把球踢给了薛极,你不是想躲清静吗?
朕就偏偏要你来发表一下看法,毕竟这是在任命官职,你身为吏部尚书,也责无旁贷。
“官家,御史大夫自秦来有之,我大宋律法中,对于御史大夫的职权、规格、俸禄等,也是有明确规定的。”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胜任,才空悬了几百年。如今是否设立,何人来当这个御史大夫,老臣以为官家圣裁即可。”
这说了等于没说,还得官家赵扩自己来拍板。
薛极也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官家就如此信任这个郭默呢?
这也太没有底线了吧?
“嗯,既然如此,朕就再乾纲独断一次。收回燕王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权,仅保留燕王护卫军,即日起兼任御史大夫。”
“史相,你为大宋操劳多年,如今年事渐高,以朕之见,不如就去掉‘御史中丞’的头衔吧?也好多给年轻人加加担子。”
“这老臣遵旨——”
史弥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地,一场针对郭默的弹劾,结果却让自己失去了最有力的喉舌——御史台。
李知孝等一帮御史,自然是如丧考妣。
原本憋着劲儿,要给御史台挣个大面子,没想到却赚了一位祖宗过来。
大张旗鼓地弹劾燕王一事,就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尾,似乎更像一幕闹剧一样。
官家赵扩都已经退朝走人了,很多文武大臣还没缓过劲儿来。
“恭喜燕王殿下——”
程珌、胡榘、孟宗政、岳珂、宋慈等重臣纷纷过来,向燕王道喜。
其实,这些人昨晚在老程珌的串联下,私下已经定计。
如果今日早朝燕王有所不测,这些人豁出性命,也是要力保的。
当然,这里边知道郭默真实身份的,纯属就是在秀演技,而不知情的人,却是实实在在为郭默自身利益奔走。
没想到,最终的结局会出现这样戏剧化的一幕。
那可是御史大夫啊?
事情没发生之前,谁敢想这个,恐怕连官家都想不到吧?
太子殿下和史弥远,也先后走出了“大庆殿”,老薛极却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一边咳嗽着,一边迈着步子往外走。
“薛尚书请留步——”
突然,郭默分开众人,叫住了即将走出“大庆殿”的薛极。
见到是郭默叫他,薛极有些吃惊,而郭默旁边的众人也不解其意,只有老程珌似乎料想到了什么。
“燕王殿下有事,我等先行告退——”
都是有眼力价的人,看到郭默叫住了薛极,众人也不好再待在这里,纷纷告辞。
当然,老程珌除外,他虽然穿着礼部尚书的官服,却还兼着燕王府司马的职司。
“不知燕王殿下唤住老夫,所谓何事?”
薛极猜不透郭默的意思,索性就大大方方地问了出来。
“无甚要事,方才总听到薛尚书在不断地咳嗽,似乎是肺腑之间出了问题,本王想着跟薛尚书约个时间,到府上帮您诊治一番。”
郭默悠悠地道。
“什么?”
薛极有些诧异,他也考虑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这位燕王殿下给出的理由,竟然是想给自己“治病”?
“也许薛尚书还不知道,当今官家的身体,就是几年前由本王亲自调理的。”
竟有此事?
薛极努力回想着官家赵扩这几年的变化,虽然赵扩比薛极小了五岁,但在几年之前的身体,还赶不上老薛极。
而现在看来,官家哪里像是已经五十五岁的人啊?
整个人不仅红光满面的,这几年似乎连早朝都没断过?
不像那些年,总有一些日子是在生病中,现在偶尔还会带着护卫,到临安城外打猎去。
“哈哈,我说老薛啊,你看到老程我没,也是被燕王的回春妙手给调理的,如果到你府上不方便的话,干脆晚上都到我那里去好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郭默要给薛极“治病”,老程珌就明白燕王想干什么了。
自己也是上了病假的折子,跑到洛阳城去“养伤”的。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燕王殿下那剂药,才叫做对症下药,自己不就痊愈了吗?
不能说老程珌想的有错,只能说明他还是不完了解郭默。
郭默是想拿下薛极不假,但是,说给他治病也是真的。
包括之前说的,给官家赵扩调理也不是虚言,只不过不是他亲自动的手而已。
薛极看了一眼程珌,又跟郭默对视了十几个呼吸。
“哎,也罢,既然是求殿下出手相救,又怎能让殿下屈尊?明日薛极亲自登门拜访就是了。”
薛极说完,冲着郭默行了一礼,走出了“大庆殿”,似乎放下了很多,连走出的步伐都变得轻巧了一些。
“程司马,这眼看也到饭点儿了,随我一起找官家蹭饭去吧?”
郭默随意地说道,老程珌听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这真的好吗?
也没等他拒绝或答复,郭默先抬脚往皇宫里走去。
“殿下等等老臣,给您当司马的俸禄还没下来,老臣正发愁没地儿吃饭呢”
程珌那么大的嗓门,都传出多远去,正好被从后宫赶来的老太监给听到了。
抬眼就看到了前边走着的郭默,和后边撩着袍服在小跑的程珌。
“咱这位七爷还真行,连堂堂的礼部尚书都被他给带跑偏了。”
“燕王殿下,官家在福宁殿召见您,您随我前去吧——”
老太监来到郭默近前,施了一礼道。
“甚好,我正有事要去见官家,顺便烦劳御膳房,多准备两个人的饭菜送到福宁殿来。”
郭默一招呼程珌,这燕王府的蹭饭二人组,径直就朝着福宁殿走去,一路上还争辩着待会儿要不要喝点酒下饭。
“这都是什么人啊?”老太监摇了摇头。
算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好在郭默所言跟官家的交代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人的饭菜而已。
“臣郭默、程珌参见官家——”
有外人在的时候,郭默还是要注意一下礼节的。
“哦,来得这么快?程尚书也来了,有什么事吗?”
赵扩刚刚让老太监去传郭默,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而且还跟程珌一起来的。
“这个启禀官家,礼部尚书兼枢密院副使程珌,还在闭门思过中,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燕王府司马程珌。”
“这刚上任一天,燕王殿下还没给发俸禄,所以”
别看程珌在老太监面前说的很熘,真面对官家了,却始终没好意思说出最后那几个字。
虽然大家相识几十年了,也不是没来皇宫里吃过饭,不过像今天这样硬是自己找上门来蹭饭的,尚属首次。
“哈哈,爹爹,儿子这是带着我的司马,来您这里蹭饭来了——”
郭默倒是理直气壮的说了出来,老程珌在旁边“嘿嘿”傻乐。
“小七,你已经?”
赵扩听到郭默竟然当着程珌的面,叫自己做“爹爹”,虽然名义上郭默是他的义子,但似乎这样叫也显得有些不妥。
“爹爹,儿子已经跟程尚书说了实情,要不然能拐带一个礼部尚书,去我那里做王府的司马啊?”
见大家都说透了,程珌也一反常态,郑重其事地冲着官家赵扩一躬到地。
“官家,老臣为官家贺,为我大宋的江山社稷贺,老臣必定尽心辅左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程珌说完这些话,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居然满含着泪水。
郭默不是很理解程珌的想法,但作为同龄人,且一路走过了几十年的君臣,赵扩却能真切地感受到程珌的心情。
赵扩也激动地从御书桉后边转出来,来到程珌面前,一手抓着老程珌的手,一手把郭默拉了过来。
“朕多谢程卿!不错,默儿就是朕的亲生儿子,他是我儿子,是我的小七”
此时的赵扩,哪里还是一位官家?
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老者,向自己多年的好友,炫耀自己的儿子罢了。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赵扩跟儿子相认也好几年了,因为事关重大,一直也没有完公开。
现在,能够在自己一位重臣面前,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对赵扩来讲,近乎是一种难得的“奢侈”。
功夫不大,老太监再次回转,指挥着几名拎着食盒的小太监,将一盘盘精美的菜肴摆放出来。
放在福宁殿内侧的圆形餐桌,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默儿啊,这‘桃花酿’可是不多了,回头你让‘桃花岛’再送来一些。”
这几年,赵扩的身体一年好似一年,也开始适量地饮酒,但是一直只喝“桃花岛”特酿的药酒“桃花酿”。
去腻消食、舒筋活血、补气养身,赵扩也慢慢地习惯了这个口味。
“默儿,今日早朝那一幕,堪称神来之笔啊!最近大半年,这个御史台可是活跃的很,你可得花点儿力气,好好地整治一番。”
的确,碍于祖宗的制度,这帮御史真发起飚来,你还杀不得罚不得,让斗志再起的赵扩都郁闷好几回了。
“爹爹,这御史大夫是到手了,可是儿子对御史台那一摊子,还真是两眼一抹黑啊,手里又没有这方面的人才,难啊——”
郭默还真不是虚言,在现在这个年月,找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文臣,难度实在太大了。
要知道,后世的史学界,在评价宋朝这段历史的时候,从中分为两段。
得出的结论是:北宋缺将,南宋缺相。
南宋真正拿的出手的文臣,都还不能完算是文臣,就是被后世称为“宋末三杰”的,张世杰、文天祥和陆秀夫。
可是,现在张世杰是自己的大徒弟,才十几岁,拔苗助长也来不及啊。
另外两位更不行,按原有的历史时间计算,文天祥和陆秀夫是同年生人,都要再过十三年才出生的。
郭默这一“诉苦”,三人这酒也就喝得不痛快了。
“默儿,你的意思是,御史台你也想像军队那样,找个合适的人替你打理着,自己只是把控大方向?”
赵扩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在“大庆殿”上,郭默那么痛快地就交出了“如朕亲临”的金牌。
一方面自己父子二人的关系在,另一方面,即便史弥远想调动郭默麾下那四支军队,真的能好使吗?
未必会直接抗令不遵,最起码的阴奉阳违还是会出现的。
这一点儿上,赵扩就有些羡慕自己的儿子,可惜啊,自己是真不具备那样的条件了。
正在喝酒的程珌,突然把酒杯放了下来。
“官家,殿下,要说能面打理御史台的,老臣心中还真有这么一位。而且,以老臣看来,此时此刻也非此人出山不可。”
“不过,这位的资格比老臣还要老,跟殿下又没什么瓜葛,当年还受了排挤,恐怕非官家亲自出马相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