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拿过一个水囊,递给了崔立。
这崔立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头盔都跑丢了,倒是凉爽了一些。
“可恶,老子这个亏吃的。”
再次清点人数,发现跟随崔立逃出来的,只剩下六千来人,整整损失了一大半啊,好在骑军差不多都逃出来了。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几名带兵校尉围拢过来。
“弟兄们,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可敢跟老子杀一个‘回马枪’?”
“‘回马枪’?将军难道还想去进攻汴梁城的北门?”
一名新晋校尉问道。
“是的,黑子,金国方才取得胜利,未必就能想到咱们再敢杀回去。方才老子看了一下,这次他们至少出动了两万人。”
“整个汴梁城才多少金军,这两万人一定不会总在北门待着,要不然其他门还怎么防守。”
崔立分析的是有道理,问题是,他在卫州,在水寨的时候,分析的也是很有道理的,结果却是
看到众人响应者寥寥,崔立也有些恼怒。
“嘿嘿,诸位兄弟,我看将军说的很有道理,以我看咱们那些步卒也未必会被全部杀死,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金国人或许会把他们俘虏了。”
“那么大几千人,总得有人看着吧,还会再占用一定兵力,咱们攻打汴梁城,或许还能得到那几千兄弟的响应。”
“要趁着天黑摸城没问题,不过,我黑子建议咱们多走点儿路,去攻打东门——”
“东门?好你个黑子,你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哈哈没错,攻打东门想必此时是最容易的。”
在二更天的时候,崔立率领这六千骑兵,就来到了汴梁城的东门。
完颜赛不派人伏击崔立军,并大获全胜的消息,在天刚黑就传遍了汴梁城。
虽然,完颜守绪还是有些惋惜,但终究是打了一个胜仗,即便是针对“自己人”的。
“马上就要应对大宋的进攻了,朕就先不犒赏三军了,不过这份实实在在的功劳,却是要记在功劳簿上的。”
距离大宋给出的进攻时间,只剩下三天了,完颜守绪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完颜守绪没有犒赏三军,并不表示麾下的金军将领自己不庆祝一番,尤其是那位完颜白撒。
今日总算是痛快地厮杀了一番,要不是亲兵上前去硬拦住他,这位女真的勇士还在挥动三亭大砍刀,不断地收割着那些跪地求饶之人的头颅。
完颜白撒,好死不死的,却正是东门守军的主将。
大功来日再赏,完颜白撒却从皇宫顺走了几坛“英雄醉”,完颜守绪得到御膳房的禀告时,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这个也算是自己的堂兄,除了练武杀人,就是喜欢喝酒了。
非常时期,不能犒赏三军,让他一人喝个够,应当不碍事吧?
何况,距离宋人的进攻还有三天,何况,完颜白撒驻守的还是不可能被攻击的东门。
完颜守绪是这样想的,很多人也是这样想的,包括完颜白撒本人。
到枢密院使那里交了将令,就回到了自己的东门驻地。
伏击崔立军,他算是临时被征调过去的,只带了自己的亲卫队,其他人一直就驻守在东门这里。
取得了“如此战功”,自然要庆贺一番,手下的偏副将领就攒了一桌酒席,当然酒还是要用完颜白撒带回来的“英雄醉”。
五六个人喝了一个时辰,总是觉得气氛还没到位,但是大部分的军卒已经入睡了。
东门驻守两千人,并不是说两千人都时刻在城头上站着,这一更天已过,真正在城头巡视的只有三十人,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
“去,将城头上的兄弟们叫下来,虽然‘英雄醉’不够多,但是‘宋白’老子还存了十几坛的,不能亏待了守夜的兄弟们。”
喝到半酣,完颜白撒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同饮酒这几位将领,也喝得面红耳赤的,谁还在乎有没有人执夜哨?
喝酒喝多的人,总是喜欢看到更多的人来喝酒,那喝得才叫一个有氛围,一个个渣渣呜呜、猜拳行令的。
今夜一同饮酒,明朝一起杀人,那才是真正的男儿本色!
于是乎,五六个人的场面,不小心变成了三十五六个人,附近没关门的饭馆也遭了殃,被这帮硬生生地抢去了很多熟食。
美其名曰,兵大爷替他们守护汴梁城,他们合该拿出点儿诚意来孝敬孝敬。
“崔将军,怎么这么奇怪,城头上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崔立的人到了东门外,没敢靠得太近,只是派出去一队斥候悄悄靠近去侦察。
“黑子,现在该怎么办?”
也许是之前在困境之时,是黑子挺身而出,维护和支持了自己的决定,崔立现在是越看越喜欢,这个才加入自己麾下一年多的小子。
“将军,要不让在下带几个人摸上去看看,如果真的没人防守,合该小子们立个功。”
黑子憨憨地笑着,露出两行小白牙,两只眼睛还锃亮锃亮的,好像根本就不受黑夜的限制。
崔立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一时之间没能想明白。
“好,你小子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干完这一票,本将好好打赏你一番,至少够你娶两房媳妇儿的。”
“谁愿意跟我一起上去?——”
黑子转过身,对着黑影中问道。
“我——”
“我——”
“还有我——”
时间不大,从黑暗中先后走出十几个人来,看衣着都是普通士卒的打扮,远不如黑子好歹还是一个骑军校尉。
“好,老子的军中果然多有勇士,弟兄们本将这里有一囊‘英雄醉’,弟兄们都喝上一口,以壮行色。”
崔立咬咬牙,解下马背上的酒囊,犹豫了一下,自己先打开喝了两口,才递给旁边的黑子。
“哈哈,那就谢将军的赏了,这可是贵人们才能喝到的酒啊——”
黑子一点儿都没犹豫,接过来就喝了一口,然后将酒囊传了下去,十几个人勉强都喝了一口。
汴梁城的四座城门,南门和北门是最高的,东城门和西城门却只有两丈来高。
要是郭默在此,那跺跺脚就过去了。
黑子带着这自报奋勇出来的十几个人,每人仅带了一把弯刀,悄悄地向东城门靠拢。
看在崔立的眼里,这些人跑的杂乱无章的,毫无阵型可言。
哎,新兵就是新兵啊,还是短练啊!
饶是崔立多年的行伍出身,他又如何会知道后世的一个名词,叫做“散兵线”。
十几个人迅速到了城墙下,自动分成两队,进行“叠罗汉”攻城。
要是城墙上有守军存在,这个方法无疑是取死之道,有云梯都不行,你还叠罗汉?
现在不是正好无人防守嘛,竟然变成了这十几个人的叠罗汉表演赛,只可惜缺少热情的观众。
就算是崔立等人,也牵着马匹,远远地躲在两百步之外的地方,根本就看不清楚。
黑子他们果然顺利地翻上了城墙,没敢去开城门。
他们知道,就算是城墙上没人,城门洞两旁也一定有驻军存在,就凭他们这十几个人,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的。
“放绳子——”
黑子低声喝道。
十几个人,每人身上都带着两盘绳子,有鸭卵粗细的麻绳,一头被紧紧地拴在城墙上的垛口,一抖绳子“刷——”就下去了。
三十来条绳子放好,黑子在众人的掩护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左右一摇,黑子手中就亮起了火光。
黑子举起火折子在空中划了三个圆圈,这就是方才跟崔立约定好的信号。
“崔将军,黑子哥真的成功了——”
一个亲兵模样的人,来到崔立的旁边,低声地说道。
“哈哈,看来老天不绝我啊,赵老三,头功已经被这晚来的黑子抢走了,你这个老兄弟可不能再怂了。”
“你亲自带五百人上去,只要打开了城门,你的功劳不在黑子之下——”
“大当家,您就瞧好吧,跟老子走——”
好嘛,这一激动,当年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赵老三在前,后边跟着可不止五百人,怎么也有八百之众。
一人一根绳子,有了绳子再上这个城墙可就快多了。
“赵校尉,是您过来了?”
看到第一个人上来,黑子连忙迎了上去。
“黑子,你小子行啊,一不留神被你小子抢了头功,回来你得请客——”
赵老三也是混社会出身,对于有胆量、有能耐的人还是挺认可,在黑子的肩头捶了一拳。
“嘿嘿,我也就这点本事了,剩下的就看赵校尉的了。”
这意思很明显,黑子他们这十几个人,就待在城墙上了,不跟他们下去抢功劳。
这一会儿的功夫,黑子他们已经各自找了把硬弓,各背了两壶箭,手里还拿了一把长枪。
反正这些东西,城墙上有的是,先把自己武装起来,有备无患。
赵老三感激地点点头,带着他的八百人,悄悄地向城下走去。
顺着跑马道下到城下,然后再折回来去开东城门。
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着,崔立率领余下五千余众,已经再次骑在了马背上,一旦大门被打开,他们要全速冲杀进去。
“喂,你们是什么人?——”
三道门栓,就剩下最后一道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
从右侧的营房里,走出三十来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来是该他们到城墙上换防了。
“继续开门,不用管他们。”
赵老三低声道。
“弟兄们,我们是完颜将军安排出城公干的,这是手令——”
赵老三随意一晃空手,已经有两百人迎着这三十个金兵就走了过去。
“不好,他们是奸细,有人要偷城——”
双方还没有碰到一起,金军中有人一晃手中的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这群向自己靠拢的军兵,居然身上都带着血迹。
可惜,他这声喊叫已经晚了,被头顶上的黑子一箭射穿了哽嗓咽喉,最后一道门栓,也应声而落。
“左右各留两百人守着大门,其他人随老子杀——”
“都都都——”
号角声也响了起来,先出来那三十人已经被悉数诛杀。
赵老三也是一个狠人,带着几百人直接堵着人家的营房大门,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杀一双。
你还别说,这种办法在初期还挺好使,金军暂时没有形成大规模的进攻,反而被赵老三他们杀死了两百多人。
“完颜将军,大事不好了,有敌军偷城,东城门被打开了——”
“完颜将军——完颜将军——,哎,弟兄们还是先去向枢密院使禀告吧。”
连喊了好几遍,完颜白撒却同五六个偏副将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哥哥兄弟,刚才进来那几个人是干嘛的?”
“兄弟哥哥,谁知道呢,可能也是想进来蹭酒喝的吧。”
“我看他们没能叫醒将军,看来将军是真睡着了,咱们过去看看,还有没有‘英雄醉’被剩下来。”
听到“英雄醉”,几个尚算清醒的兵卒,连滚带爬地,向着完颜白撒的酒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