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报陛下,北门外发现万余宋军,已经开始攻城,北门守将请求援军——”
援军?哪里还有援军啊?
难道要把南门的一万人调过去吗?
可是,如果把南门的守军调过去了,南门怎么办?
大宋一共出动了五万大军,算一算还有两万人马没有动地方呢。
“陛下,还是先从南门调五千人马过去吧,一旦北门告破,宋军就长驱直入地杀过来了,北门可只有千余守军啊,咳咳——”
师安石一句话说完,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吧”
火燎眉毛,先顾眼前了。
“报——报陛下——”
传令兵刚刚出去,又一名金兵跑了进来。
“报陛下,东门东门的崔立将军,率领五千人马,马上就到皇宫了——”
原来,西门的战斗一打响,东门的崔立就接到消息了。
本来想着宋军能从他的东门进城,他也好博一个夺城之功,谁曾想郭默根本就没勒他这根胡子。
郭默这个举动,让崔立一下子心里就没底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他崔立已经没有退路了,把金国得罪的死死的,自己原本有一万五千人,现在也只剩了七千多,还有一千人马由他儿子带着留守在水寨里。
“黑子,你说这位大宋的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为何就不接受咱们的好意呢?”
这么多年了,一直秉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思想,可如今的崔立却有些抓毛了,心里没着没落的。
“将军,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要沉得住气才行。虽然属下也猜不透大宋太子殿下的意思,不过将军只要把握住一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自己心里没了底,眼前这个黑子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崔立不禁来了兴致。
“少卖关子了,你小子有什么想法就赶快说出来,将来本将得了好处,也少不了你小子的。”
“嘿嘿,瞧将军您说的,属下有什么还能瞒着您不成?多立功劳,只有多立功劳,才能给咱们这几千名弟兄闯出一条阳光大道。”
“属下派人扫听过了,汴梁城只有三万多金军,其中南门和西门各驻守了一万人,皇宫最多驻守着两三千人,北城门现在却只有一千人。”
“还剩下一万人,作为预备军待命。咱们手上只有六千人马,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咱们要是能把皇宫打下来”
黑子分析了半天,竟然是想让崔立去攻打皇宫?
“黑子,你也说了,还有一万预备军,咱们要是去打皇宫,明显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崔立也算是看出来了,大金国虽然是要完了,可是自己麾下的军队,比起金国的禁军还是差了不少。
要想以少胜多,甚至可能面临着内外夹击,他估计自己这六千多人,完全是不够看的。
“嘿嘿,将军您怎么聪明一世湖涂一时啊?西门不是开打了吗?属下认为西门的守军是撑不了多长时间,咱们等那一万预备军出动了,再攻打皇宫也不迟。”
西门一开战,他们东门这里完全就没人理会了,崔立甚至可以随意派出斥候,向城内各处打探消息。
昔日繁华热闹的汴梁城,如今大白天的就家家关门闭户,生怕战火会降临到自己的家里。
半日不到,宋军就攻占了西城墙,紧接着攻破了西城门。
然后,金国最后的一万预备军也被迫出动了,还是枢密院使老将完颜赛不的亲自率领下。
再然后,西门主将完颜世鲁,英勇战死的消息也传来了。
再然后,汴梁城北门,又遭到了一万宋军的勐烈攻打。
“将军,该咱们上场了——”
黑子的眼睛里,莫名地闪烁着两团炙热。
“好,黑子,你就跟在本将的身边,本将但有麻烦可随时问询于你。”
不知道是崔立彻底相信了黑子,已经离不开他了,还是说对黑子产生了猜疑?
“嘿嘿,那是当然,黑子也想追随着将军,亲眼去瞅一瞅这大金国的皇帝陛下,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
黑子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跟随他一起爬城的那十几个人,此时也纷纷准备完毕,分散在即将出发攻打皇宫的五千人里。
崔立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拉着所有人过去,而是留下了一千余人守着西城门。
并吩咐留下的将领,如果是宋军到了,就直接开门迎他们进来,如果是自己攻打皇宫不利,也会退回东城门,再从长计议。
“这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崔立也带着五千人马,前来攻打皇宫,完颜守绪顿时就没有了主意。
驻守皇宫的只有两千禁军,但是却没有能上阵杀敌的将军率领,只好把自己的侍卫统领完颜术给派了出去。
“黑子,这个皇宫可不好打啊,咱们又没有攻城器械,这该如何是好?”
汴梁的皇宫也是面南背北,前边是皇城,后边是宫城。
南边是主城门,共有三座城门,其他三面则各有一座城门。
崔立他们,正停留在南边正中间的“丹风门”外,下设五个门洞,城上之楼曰“宣德楼”。
黑子的眼睛转了转,来到崔立跟前耳语了几句。
崔立诧异地看着黑子,不明白这小子是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还是选择按他所说的办。
“城楼上的将士们听着,我乃是大金国卫州守将崔立,今奉了大金国皇帝陛下的诏令,前来汴梁勤王的。”
“不曾想被宵小之徒在陛下面前搬弄了是非,于半道袭杀了在下的军队,导致数千大金勇士丧命。”
“他们一腔热血,本为勤王而来,却死在了小人的阴谋之下,老天何其不公也?”
“现如今宋军已经攻破了西门,听说还有上万宋军在攻打北门,完颜世鲁将军已经不幸战死。”
“值此大金国危急存亡之际,我崔立愿意放弃一切个人恩怨,甘为陛下驱策,只求陛下现身一见——”
“只求陛下现身一见——”
好嘛,黑子就随意说了个大概方向,这崔立居然说的声情并茂,那实在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黑子在旁边闭着眼睛听了,都差点儿相信了他的表演,眼前的崔立完全是一个被冤枉的大忠臣啊?
“原来崔将军是被冤枉的啊?”
“以我看也是,他要是真投降了大宋,大宋的军队还不得从东门进来,还需要费这么大劲地攻打西门吗?”
“可是,那是枢密院使大人说的啊,难道老帅也会污蔑他吗?”
崔立的话,还是引起了“宣德楼”上守城禁军的议论。
“统领大人,您看要不要派人给陛下送个信?这么大的事情,咱们也不好直接做主,万一搞错了,可能会出大事的。”
这是“丹风门”原有的城门校尉,当大内侍卫统领完颜术来了之后,他就自动地降为了副手。
“这个,要不李校尉亲自过去给陛下禀告?别人过去,本统领担心也说不清楚。”
都这个时候了,这二人还有心思在这里勾心斗角?
“报——完颜赛不老帅失足落马,如今人事不省,西门马上就顶不住了,请速速向陛下通告——”
就在这时,从崔立军的后方飞来一骑,那人看着“丹风门”外有这么多人马,就没“敢”过来,只是远远地通报着。
这个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被“宣德楼”上的守军听到。
“这李校尉,事不宜迟,你还是在此托着崔立,某去去就回——”
“崔将军,在下是大内侍卫统领完颜术,您的事情某已知晓,现在就去禀告陛下定夺,请崔将军稍后片刻。”
完颜术安抚了崔立,只身下了“宣德楼”,向“龙德宫”而去。
“什么?你说枢密院使他坠马了?”
听完颜术说完,完颜守绪惊叹不已。
完颜赛不年事已高,原本就身子不爽利,这几天又操劳的没怎么合眼,这才出去几个时辰,难道就?
“陛下,关键是这位崔立将军所请,末将该如何回复?”
完颜守绪光顾着心疼完颜赛不了,倒是忽略了完颜术的后半句话。
“他要见朕?他见朕做什么?”
完颜守绪一时没想明白,就随口问道。
“这个末将看他那意思,怕是担心陛下还在误会于他,即便想出兵御敌也担心不被陛下理解吧?或者说,崔立将军现在的行为,也只是一种‘兵谏’?”
好吧,这位大内侍卫统领也是真够奇葩的,居然替崔立脑补出了这么好的借口。
“诸卿,朕应当去见这个崔立吗?”
完颜守绪问向“龙德宫”里的众臣,却没有得到回复。
其实,众人心里也明白,既然皇帝陛下都亲口问出来了,那么就说明他本意是不愿意出去的。
不过,这样的话谁也不敢说出来,要是说错了反而引起崔立直接攻击皇宫,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师老”
这时候,完颜守绪想起了他一向依仗的师安石。
可是,当他看向师安石的位置时,发现这位托着病体入宫伴驾的老臣,此刻竟然斜靠着睡着了。
“陛下,要叫醒师尚书吗?”
有那不开眼的大臣问道。
“算了,师老也累了,一直还托着病体,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件事情,朕就乾纲独断一回,去见见他崔立吧——”
“丹风门”外。
“黑子,方才那个报信的是你安排的人吧?小子,考虑事情挺周密的嘛。”
原来,方才过来通报完颜赛不坠马那个斥候,也是黑子一手安排的,就是为了进一步给“宣德楼”上的守军,以及皇宫里的文武大臣施压。
在他们失去了更多的依仗之后,才会有更大的可能,重视起崔立这支队伍,只有对崔立重视了,才能创造出更多的机会。
崔立他们在“丹风门”外,足足等了两刻钟,就在崔立将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宣德楼”上探出一个脑袋。
“崔将军,某回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大内侍卫统领完颜术。
“陛下马上登楼,还请崔将军让麾下将士退出百步之外。”
完颜术这样的要求并没什么过分的,现在又不是平常,万一谁心怀不轨,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
崔立愣住了,他方才激情表演了一番,没想到这个金国皇帝还真来了?
可是,皇帝陛下来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呢?
崔立急忙拿眼睛看向黑子。
“将军,您按方才所讲,实话实话就行,属下相信皇帝陛下一定会明察秋毫的。”
黑子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好吧,所有人后退一百步,黑子,你就留下来陪着本将军吧。”
崔立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出言留下了黑子。
当崔立麾下五千人马退出百步开外之后,“宣德楼”上才有了声音。
先是数十名刀盾手,手持护盾站在“宣德楼”的最前沿,然后又上来几位武将,这也是在“龙德宫”里那几位。
至少是挂着武将衔的,能不能打仗另说,完颜守绪都要登楼见崔立了,顺手也把这几个人给带来了。
最后才是大金国的皇帝陛下,完颜守绪出面了,强装着镇定,还冲着“宣德楼”下的崔立挥了挥手。
“崔卿,你终于来了——”
完颜守绪说这句话,倒是有些百感交集的意味。
从河北大战之后,完颜守绪就一再发诏书,召崔立进汴梁城,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陛下,臣的心里苦啊——”
好嘛,这位崔立将军,难道是当年“函谷八友”里,八弟戏迷李傀儡的传人吗?
未曾开言热泪滚啊
完颜守绪同样被崔立这样略带夸张的举动惊呆了,不自觉身子向前探着听他在下边“诉苦”。
就在这时,黑子不着痕迹地把手放在自己脑后,轻轻拍了拍。
“嗖嗖嗖——”
“嗖嗖嗖——”
突然,后退的五千军士中,发出十数支冷箭,直奔正聚精会神听故事的完颜守绪。
那一支支箭支,在阳光的照映下,箭尖都泛着瓦蓝瓦蓝的亮光。
“陛下,快躲开——”
“宣德楼”上,真正有功夫的,还是要数大内侍卫统领完颜术。
即便是占着身为完颜氏的原因,才当上的大内侍卫统领,可手底下的功夫却也不弱,好歹也是一流境界的高手。
可惜,他从小就知道痴迷于练功,这几年才出山护卫在皇帝的身边,算是一个空有身手,却没太多实战经验的人。
已经让崔立的人马退出了百步开外,他的防范重点还是盯在崔立本人身上,却忽略了远处那五千人马。
就算如此,完颜术还是尽量一扒拉大金皇帝,用自己的袍袖卷走了大部分的箭支。
可惜,这些箭支发自十几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射过来的,又是几乎同时到达的。
最终,还是有两支箭没能被挡住,一支箭直接洞穿了旁边一位武将的肩膀。
另一支箭,擦着完颜守绪的头皮过去了,打掉了头上的皇冠,还带走了一丝皮肉。
“陛下,您没事吧?放箭,射死这个崔立——”
完颜术咆孝着下令,甚至亲自挽了一把硬弓。
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直奔崔立的哽嗓咽喉。
“啊——”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金国皇帝擦破了头皮,而崔立也应声栽倒马下,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