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也要休息呀。”薛柯枚听了刘春江的话,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她两眼感激地望着他。
“没关系,从明天开始,你就在你姑姑家里放心地睡吧,到时候,我就站在门口喊你。咱们骑着车子,一块来厂里。”刘春江帮她把做出来的化学分析结果,填写在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台账上面。
“......好吧,那......以后就麻烦你了。另外,你也不用喊,这样会影响别人。到时候我自然就会起来的。”薛柯枚见他态度真诚,犹豫了一下,最后也点头答应了。
做完了试样,他们三个人就回到了控制组的休息室里坐了下来,然后再等下一个时间点。
在立窑的控制组,一个班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薛柯枚是带班的班长。她不仅每个小时要做一次车间生料的三个碳酸钙试样,同时还要负责车间的生产调度,说起来,官儿不大,管的事情倒是还不少。
“强子,你去迷糊一会儿去吧。一会儿我叫你。”薛柯枚看王强靠在一个对面的长条椅子上,把后脑勺贴在墙上,两眼眯着,知道他这几天帮着家里修房子,没有睡觉,这时候有些快熬不住了,就对他说道。
“那,我就谢谢薛老师了。”强子冲着薛柯枚笑了笑,走到另外的一间房子里面迷糊去了。
在这里,虽然薛柯枚现在早已经离开了学校,不再是一名老师了。但是,车间里面的有些工人,仍然还是习惯这样称呼她。在他们眼里,薛柯枚还是学校的老师。工人们对她不错,和她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拿她当外人,很少有人歧视她这样一个“黑五类”分子,正因为如此,让薛柯枚心里感到很温暖。
刘春江坐在那里,从窗户向外面看了看,他还从来没有上过夜班,觉得很新鲜。白天和夜晚就是不一样,黑漆漆的夜色下,只有路边的几个无精打采的灯光,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有的只是单调乏味,没有一点变化的从鼓风机传来的嗡嗡声。
过了一会儿,取样的时间又到了。
这一回,刘春江就要自己到车间里面去取样了。他按照刚才走的路线,独自一人来到了车间的厂房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会儿顺着楼梯往上爬,一会儿又顺着台阶往下溜。
在车间的厂房里,水银灯惨白的光影,不时地从不同的角度向他照射过来。刘春江看着自己在地上、墙上或者是机器上不时地投下着的变化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到身后面好像有人跟着。可是,当他回头张望的时候,后面又什么人也没有。
当他去水泥磨取样的时候,正当他弯着腰,低头用一个铁铲子搅拌试样的时候,就在这时,突然,他听到背后有人向他喊了一声:
“嗨......”
刘春江大吃一惊,刹那间仿佛全身的每一个汗毛都竖起来,脸都吓白了,这声音令他毛骨悚然,他急忙回头向四处张望:
......周围还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机器,哪里有一个人的影子?
“怎么回事儿,刚才明明就是听到了一个人在后面喊了一声。”
刘春江望着周围的机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有余悸地又看了看周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着样盒,赶紧离开这里,一边走,一边还不时地回头张望着。
当他回去把刚才在水泥磨遇到的经历向薛柯枚和王强说了之后,王强看着他笑了:
“我过去和你一样,在车间里取样的时候,也经常在半夜听到有人在叫;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我也不管它了。”过了一会儿,他又神秘地说道:
“听过去这里的老人们讲,据说有的地方过去死过人,大概是有鬼吧。”
刘春江当然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鬼。但是,他刚才确实是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薛柯枚听了之后,也讲起了她曾经在这里遇到的一些说不清楚的怪事。
她说,在旁边的那间屋里,躺在那里半夜睡觉,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做一些奇怪的梦,并且还出不上来气。在民间,人们常说这就是“鬼压身”。
刘春江凝神听着,他并不怀疑他们两个说的这些现象都是假的。如果没有刚才的经历,他丝毫也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这些话。
他想,这个世界上的好些事情,有的时候真的让人琢磨不透,有些现象就是不可思议,解释不了。
以后,每当走到水泥磨那里取样的时候,刘春江的脑后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第六感官老是时刻警惕着。但是,越是这样,也越是什么也等不住,时间一长,也就有些麻木了。
其实,过了许多年,刘春江才解开了这个谜团。原来,半夜里所谓的喊声,那只是从铰刀里面发出来的。有的铰刀,摩擦的时间长了,它所发出来的声音,真的和人叫出来的声音一样。
到了后半夜三、四点钟的时候,刘春江做完了试样,回到休息室,两个眼皮就开始不住地打架,而且头疼得很厉害,两个腿也酸疼酸疼的,于是他背靠在墙上,脑子里的思绪,也象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着……
”春江、……春江……醒醒……快醒醒………”
刘春江浑身猛地一哆嗦,被惊醒了,他一睁眼,只见薛柯枚站在自己的跟前,用力摇晃着自己。
”怎么,我睡着了?”
薛柯枚笑了,她用手一指表,刘春江一看,果然他已经睡了半个多钟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