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暮舟应当是累极,刚沾了榻便合上了眸子。
宋煊没有离开,搬了把椅子坐在床沿,静静看着方暮舟。
日前,方暮舟的梦魇总是与宋煊有关的,如今他回来了,不知方暮舟今日还是否会深陷梦魇之中。
许久,方暮舟的呼吸逐渐变得清浅且平缓,像是沉沉睡去的模样,声响也稍安了心。
只是未过许久,睡梦中的方暮舟便皱起了眉,喘息也逐渐地稍稍急促,喉中亦泄出低声痛呼。
宋煊原本亦浅浅睡着,只剩手中持着的竹扇下意识地缓缓扇着,片刻,他才被这难以听闻的声响惊醒。
宋煊几乎瞬间回神,俯身下来靠近方暮舟恍惚听到些许低喃。
“不要……阿煊……不要……”
不只是因疼痛还是闷热,方暮舟浑身浮着一层薄汗,脊背下意识地弓起,脑袋也被深深埋在了被褥中。
“师尊,师尊,我在的,”宋煊神色凝重,语气却无比的柔和,一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简单的话语,一边伸出手轻轻拂过方暮舟的肩脊。
方暮舟许是感知到了宋煊的声音与触碰,许久之后竟当真逐渐平静下来,喘息再次变得缓和。
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疼之余,宋煊心中又浮现出了些欣喜之感。
宋煊化作灵体时,是不需要靠睡觉维持精神的。
于是每个夜晚,宋煊皆是如今日一般,坐在距离方暮舟极近的位置,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师尊陷入梦魇,痛苦挣扎后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眠。
但今日,他终于做了那么久以来最想做的事情。
想来方暮舟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了,这般下来身体健全之人也是受不了的,更莫要说内伤旧疾尽皆缠身的方暮舟了。
宋煊的目光重新聚焦于仿佛再次安睡的方暮舟面上。
就算此时,方暮舟的眉心也未尽然舒展,也不知究竟是否逃出了梦魇。
这晚,宋煊再没入睡,拿了帕子擦拭过方暮舟面上薄汗后,才又执扇缓缓扇动。
而夜间,方暮舟再次疼痛难忍,宋煊便又耐心安抚着,直至他师尊的呼吸逐渐平稳才作罢。
好在这次之后,至日头高高升起,方暮舟都未再有所异常。
……
方暮舟睡得当真安稳,竟一觉睡至午后。
缓缓睁眼时,方暮舟眼前场景许久方才恢复清明。
方暮舟恍惚间愣了神,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竟一觉睡了这么久。
只是或是因由许久未曾安稳入睡,此时好不容易安睡,方暮舟反倒头痛不已。
方暮舟揉了揉眉心,忆起昨日夜间自己每每陷入梦魇之时,总会有一个温润却又坚定无比的声音仿佛化作坚韧藤蔓,将于惊惧不安中痛苦挣扎的自己救出。
那声音方暮舟明明熟悉至极,却不知为何深思许久却始终不得。
并且除此之外,方暮舟再回想不到昨晚发生的一切。
方暮舟的目光扫视过屋内,觉得自己应当在此看到什么人,却根本无所得。
他从未觉得这间屋子竟如此的大,仿佛如何都填不满一般。
方暮舟心中忽而一颤,随即猛地坐起,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心中无端浮起不安。
于是未有犹豫便翻身下床,方暮舟疯了一般地跑出屋外,却在甫一打开门之时,恍惚呆愣在原地。
原由那棵樱桃树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悬挂的秋千。
方暮舟怔身许久才又疾步奔向那里。
这秋千明明已经被自己拆下?为何?为何?
“师尊?”
方暮舟闻声回首,便看到一脸惊讶不解之色的宋煊,正站在小厨房门口看向自己这边。
方暮舟呆呆站立,脑中像是被充斥满了什么一般疼痛不已,却又仿佛只是一片空白。
突然,宋煊面色突然凝重,随即快步奔向方暮舟。
“师尊怎么这么不注意?没有穿着鞋袜便跑出来了?”宋煊引着方暮舟坐在刚刚重新搭建好的秋千之上,自己则蹲下身子,抬起方暮舟的一只脚查看。
只看了一眼,宋煊便蹙起了眉,语气亦稍显焦急,“脚都被划伤了,师尊是感觉不到痛吗?”
方暮舟微垂着眸子,对宋煊的话仿佛充耳不闻,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宋煊的发顶。
许久未听闻回应,宋煊便抬首,忽而对上了方暮舟的眼睛,瞬间便被其中的落寞刺痛了心脏。
“师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