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似天幕搅碎,吹落玉屑无数,天窟峰怪石砌雪,堆成白玉重璧,其间枯木成琼树,梅花雪莲开处,更是幽淡清寒。
宁长久与宁小龄一同走到了峰顶。
宁小龄穿着绵裙,裹着外袄,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小手。
宁长久则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白衣,只是他的背上,背了一个木箱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大雪吹卷如鹅毛。
“师兄,很多人看着我们哎”宁小龄有些忧心道。
宁长久看了一眼峰底雪崖之下,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撑着挡雪的伞,伞面上倾,目光越过夜色望向雪崖上的身影,指指点点着什么。
对于同一代的弟子来说,谁能点亮更高处的星星,也是一种暗中的较劲,所以通常一名弟子准备好点燃剑星之后,其余弟子也都喜欢前来旁观。
而宁小龄更是峰中的名人,在几天前的雪场听剑会上,更是夺得第三,这等羡煞旁人的天资无比耀眼,让男弟子爱慕让女弟子羡慕,大家私下讨论时,便猜想宁小龄要什么时候去点燃剑星,领取那一份剑意传承。
今夜听闻宁小龄要点燃剑星之后,许多人的期待落到了实处,自然第一时间跑了出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她那个外门的记名师兄居然也跟来了,竟还不知廉耻地站在了她的边上。
“他来做什么?莫非他也入了玄,激发得出剑火?”云择盯着那个身影,很是不满。
乐柔披上一件厚厚的衣服,也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看到那雪崖上的两个身影之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呸了一声,道:“这个宁长久果然是个小人,这种时候还不忘出来沾沾光,站那里做什么,给宁小龄加油打气?碍眼”
徐蔚然安慰道:“说不定宁师弟也是来点亮剑星的,若是师弟偷偷修出了个入玄中境,或许真的可以点亮一颗矮一点的剑星。”
乐柔不满道:“入玄中境?他一个课都不好好上的外门弟子,怎么入得了玄,真当入玄境是大白菜嘛穿得倒像是大白菜,他要是能点亮剑星,我也找颗白菜生吞下去!”
“师妹不必如此”云择当然也不相信宁长久可以点亮剑星,毕竟这是违背修行规律的事情,他只是想起了另一事,小声道:“乐柔师妹,若是真让那宁小龄点了颗与南承差不多高的星星,那可怎么办?你在峰中的江湖地位岂不是”
乐柔冷哼一声,有些没底气道:“咱们天窟峰什么时候讲究修道之路达者为先了?向来是长着为先才嘛。要不然为什么我们每次见卢元白还得喊声师叔?”
站在身后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卢元白默默地转身离开,寻了个僻静的地坐了下来,解下了腰间的酒壶喝了口暖身的酒。
不知怎的,今天的酒怎么有些苦。
他眯起眼望着雪崖之上,将那份生气转移到了宁长久身上,不满道:“又是大晚上的,又是选这么个鬼天气,背上还背了个大箱子,这是想做啥?难道不知道越是冷的天气剑火凉得越快?你自己不想点就算了,坑你妹呢”
不多时,陆嫁嫁也踏剑而来。
弟子点燃剑星,获得剑意传承是天窟峰的大事之一,师父必须在一旁看护,以防不测。
陆嫁嫁掐了个剑诀,铺展开一片空间,纷纷扬扬的大雪被切斩在外,没有一片可以落进剑域里。
她看着宁小龄和长久,问道:“确定可以了?”
宁小龄和宁长久一起嗯了一声。
陆嫁嫁瞪了宁长久一眼:“你嗯什么?”
宁小龄解释道:“师兄也是峰中弟子,应该也有点亮剑星的资格吧。”
陆嫁嫁道:“有是有,只是”
她看着宁长久的脸,将信将疑道:“你真的准备好了?”
宁长久点头道:“我准备了许久,应该没有问题。”
陆嫁嫁看着他背上背着的那个箱子,皱起了眉头,神色冷峻道:“峰中规矩,点燃剑星必须以灵气激发剑元,以剑元燎燃焰火,传达到剑星之上,只有足够多足够炽热的剑火,才能点燃剑星,可不许弄什么歪门邪道。”
宁长久点头道:“我看过规矩的,我向来守规矩。”
陆嫁嫁沉默了一会,道:“把背上的东西打开来我看看。”
宁长久也没什么避讳,解下了箱子,当着陆嫁嫁的面打开。
宁小龄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在箱子打开前便捂着了脸,别到了一边。
果然,箱子打开之后,陆嫁嫁的脸色也有些精彩,她盯着那个箱子,神色变幻不定,问道:“你背这一大捆柴垛做什么?你想用飞剑将它们一根根送到剑星上,堆成一堆,然后用剑火点燃?还是想修一把梯子爬高点?”
宁长久想了想,道:“我确实想过用飞剑将它们送上去,但是剑星不仅表面光滑难以固定木柴,而且周围的空气也比较稀薄,哪怕想在上面点燃柴堆,也不容易。至于后一种也是个不错的思路,只是有些麻烦。”
那雪崖之下的弟子们,也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低声讨论着。
“那箱子里是什么?”
“好像是一堆柴伙?”眼尖的弟子不可思议道:“他想生堆篝火围着跳舞作法?”
“哼,谁知道呢,乡野村夫,先前还高估他了。”
陆嫁嫁听他不紧不慢地说完,又看了一眼那箱子,确认那真的是普通的木柴,陆嫁嫁胸膛起伏,平复一番情绪后,才冷哼了一声,道:“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懒得管你,只是若是太过丢人现眼,我恐怕也不得不把你拎去外峰了。”
她不给宁长久重新开口气自己的机会,立刻道:“你们两个,谁先来?”
宁小龄向前走了一步,自告奋勇道:“师父,我先来吧。”
陆嫁嫁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小龄,你破境太快,难免根基不牢,将剑火送上剑星对于灵力消耗极大,若是不支,千万不可勉强,坏了身子休养数月可不值当。”
“师父,小龄有分寸的。”
宁小龄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随后解下腰间的佩剑,缓缓抽出,剑与鞘的摩擦声中,少女背过身,向着更前方走去。
雪崖下交谈声渐小,乐柔篡紧了拳头,紧张地盯着宁小龄的背影,她既希望宁小龄不知天高地厚选一个极高的星星,然后不幸失败,又希望宁小龄别选太高的,万一侥幸点着了,自己在师父心中的地位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师兄,你准备好了吗?”宁小龄回过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宁长久道:“挑你喜欢的就好。”
宁小龄用力点头,她举起了手中的剑,剑尖犹如罗盘一般缓缓移动,似在瞄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