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只是摇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插手,“我的棋,你现在还接不住。去,把江别叫过来看棋。”
“江别?”杨四年歪着脑袋,一脸不解,他只是刚刚才成为方百草坐下弟子,甚至连拜师礼都还未行过,这学孰里的人又怎会认得?
不等杨四年多问,林江别却忽然从一面垂拱门后滑着轮椅出来,“先生,弟子来了。”
林江别一袭灰袍,身上的衣服是特意用雪貂的毛加工过,有助于保暖,不过仅仅只能勉强抵御一丝寒冷,治不了双腿的病。
若是这双腿无碍,他定然是一副翩翩君子,高雅尊贵的妆容,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先生早知道我在外边看了,为何现在才准我进来?”他话里话外都带有怨气,仿佛是方百草让他在外面被风吹那么久。
先生只是笑而不语,揽手请他于棋盘一盘观棋。
“若是你,如何走?”这话是问林江别的。
林江别端详着棋盘不过五息,便脱口而出,“先生,这黑棋已入了白棋重重包围之中,走投无路。我观黑棋的局势大抵是在一味退防,而白棋打得却过分激进,若我是黑棋,下一步定会选择背水一战,强行突围,或许可搏一生机。”
林江别顿了顿,忽然又补了句,“不对,白棋与黑棋的博弈都不仅在表面,嗯,两者都未在天元落子,应该是怕一旦入天元便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于是一番鏖战下来,反倒是让双方落得不下不上得境况,黑棋要想反败为胜,就应当落子天元,杀白棋一个措手不及!”
先生忍不住大笑,宠溺地抚摸着这位徒弟的头,仿佛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好,你现在的棋力已经与我相差无几,甚至不比我逊色,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他上下再度打量起林江别。
“你今年可是已有十八岁了?”
“回先生,今日恰为十八岁生辰。”林江别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依旧做着礼。
“嗯,你来此修行已有十二年,这十二年,你吃了不少苦,平日里没少抱怨我为什么不肯教你真功夫。今天既然是你的生日,那我便传你一套儒字诀,学得几成便全看你自己。”
林江别顿时大喜过望,脸上顷刻便被喜悦覆盖,虽然未真正笑出声,但那抽搐的嘴角与瞪大的瞳孔却做不了假。
此人在先生手下学了十二年才将将被准许学些真功夫,实在是凄惨了些,若是他教我的那小神通也要像这位江别兄一般,那可如何是好?
杨四年眉头顿时微蹙,若真那般,何日才能将妹妹接回家?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放心,我既然答应传你小神通,说了教你两年,便不会多哪怕一个时辰,从今往后林江别便是你的师兄,有儒道的问题大可问他,学到如今,若是那点芝麻问题也答不了,早就被我扫地出门了。”
先生的眼睛瞥向林江别,这令他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先生说的是,小师弟,以后若有什么不懂,千万别藏着掖着,有师兄在,定给你教的儒道大成。呀,不对,先生······师傅是大成,我顶多教到你小成才是。”
杨四年见他忽然朝自己使眼色,仿佛是在说些什么,看过两眼,顿时便知晓其中含义,立刻跪在蒲团上,慌忙朝着方百草就是一拜。
“四年,谢师傅!”
紧接着便是又拜了两拜,正式拜师。
“嗯,不错,你虽然不及你师兄有慧根,却也是机缘匪浅,若是往后两年肯静下心来认真学习,未来的成就应当是不会亚于你师兄的。”
说这话时,先生刻意朝着林江别望了一眼,“江别你啊,以后须好好照顾你的师弟,若是他伤了,就是你这个师兄的做的不好,听见了没?”
这话在林江别听来别有深意,嘴上只道是“全听师傅告诫”,心里头却稍有些许不满,不过即刻便压制下来。
眼见他林江别轻叹一口气,随后便朝着杨四年露出一副和蔼的表情,缓缓点头,“师弟放心,往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报我林江别的名字,我保证谁都不敢动你!”
杨四年心领,不过见他双腿瘫痪,一直坐在轮椅上,心中难免有些酸楚,决计还是不要给这位便宜师兄寻什么麻烦,省的以后他真要因为师傅一句话为自己两肋插刀。
一个瘸子为自己两肋插刀,天大的笑话,别说外人见了要笑自己没出息,就是自己,怎么也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两人互相点头会了各自的意,也便不再多唠叨,继续观起先生的棋。
杨四年的棋艺不深,并不懂得师兄与师傅心中那些变幻莫测的定式,先生每每落子,自己便要寻思半天才勉强能够领会其中奥秘。
而每当这时,他的眉毛便会不由自主地微微往上翘起,如获至宝一般喜悦。
这一切自然都被林江别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位便宜师弟似乎并没有想的那般聪慧,以后也便不再动那些欺负人的歪心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