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惜不再笑了,她面色沉重的盯住叶掌柜:“对不住对的住的,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老叶,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我还未遭遇刺杀之前,我都还对你心怀希望,希望你并不曾背叛我,你现在这样背刺,我很失望。”
叶掌柜的声音都已经带了哭腔:“是我该死,小人该死!小人不是东西,小人对不起大小姐和太夫人”
他恨得伸手打自己的脸。
陆明惜澹澹的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叶掌柜僵住了,跪在地上一时无言。
陆明惜的声音仍旧是平静的:“老叶,你知道我的脾气,我现在只问你,是谁让你做这一切?”
叶掌柜抖索着嘴唇,说不出话,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叶娘子已经赶到了,她看见叶掌柜跪在地上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要命的冲了进来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就是这么哭,她也还能保持自己的吐字清晰,死命的喊:“大小姐,要怪就都怪我,不怪我家当家的!”一面说,一面又忽然爬起来,飞奔着朝着台阶上的柱子撞过去。
藤萝厌恶的皱了皱眉,一把攥住了她将她往地上一推。
叶娘子便拍着大腿哭起来:“都是我不好,千错万错是我贪图银子,是我听了人的胡话,大小姐,我知道你眼里容不得沙子,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别追究我家老爷。”
她知道陆明惜其实是个心软的人。
但凡是从前跟着从邵家出来的下人,一个个全都得了好差事。
哭一哭,求一求,这件事说不得就过去了。
叶掌柜却知道不是如此,陆明惜平时对你越好,对你的期望便越高,被人这么背叛,差点还丢了性命,她心里怎么可能过得去?
他见叶娘子还在哭哭啼啼纠缠不休,顿时忍无可忍,厉声喊:“够了!”
叶娘子呆愣着看着叶掌柜。
夫妻这么多年,叶掌柜是个再忠厚不过的性子,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听她的,从来没跟她发过脾气,哪怕是上次她私底下答应了齐家的人陷害铺子,丈夫也只是自己去寻死,都没有斥责过自己。
这一次却如此疾言厉色。
她一时忘记了再哭喊。
叶掌柜忍着心里的羞耻,转过身朝着陆明惜磕了三个头:“是我对不住大小姐,大小姐这么多年对我仁至义尽,倍加看重,我却存了坏心陷害大小姐。”
他直起身,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轻松:“大小姐,是齐家的夫人给了我夫人贰千两银子,让我偷换店铺进贡的药材,陷害店铺。我一开始不答应,但是已经接了人家的银子,没有法子,只能咬着牙答应下来。可不知道为何,他们临到头又改了主意,让我不再换药材,换安胎丸。”
叶娘子双眼发直,怎么也没想到丈夫竟然会蠢成这样。
现在事情又还没办成,这安胎丸都还没给人呢,只要咬死了不承认,陆家顶多是以后不再用他们,把他们给发卖了,又不能彻底定他们的罪。
可现在他自己承认,那不就是自己找死么?!
叶掌柜说完了这一句,只觉得浑身轻松,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顿了顿,又看着陆明惜说:“至于约定在我这新宅子,也是齐家和皇甫大人要求的,他们说这里清静。丸药的金纸都是咱们药铺专用的,所以他们给的丸药的金纸都要我重新换过,换成咱们药铺的那种”
他是认识摩诃的,跟摩诃说:“盒子在我书房的第二个抽屉,劳烦姑娘去取。那上头的金纸还没换,由此可证明那药丸不是咱们药铺的,盒子也是齐家的盒子。”
摩诃立即便去了。
叶掌柜朝着陆明惜直挺挺的磕了三个头:“大小姐,小的辜负了您的看重,实在罪该万死,小人无话可说,只求大小姐不要迁怒小人的老母和孩子,小人给您磕头了。”
主仆多年,他是知道陆明惜的底线的。
所以认错认得十分的坦诚。
陆明惜看着他,垂下眼:“这些话你留着跟官府说,至于你的老母和孩子,他们并无参与其中,自然也没什么放过不放过的说法。”
叶掌柜帮陆明惜管了这么多年的铺子,一听陆明惜说这话,就知道陆明惜是说真的,她不会再对叶家其他人如何。
这样也就足够了,自己做错的事,原本就该自己承担。
他吞了口口水,没有事发的惊恐和惊怕了,反而有种奇妙的如释重负,重重的朝着陆明惜磕了三个头。
没过一会儿,顺天府的人也到了,带队的又是汪推官,见到陆明惜跟冯尧都在,他面上也没什么奇怪的神情-----之前锦衣卫送了那么多人去顺天府,他就知道冯大人跟陆家大小姐一起遇袭的事儿。
所以在这儿看到这两人在一起,他也没觉得奇怪。
上前跟冯尧打了招呼之后,他便问:“前来报官的人说这里有人意图害主,不知道冯大人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推官跟陆家的人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不过此次碰上,还是不免咳嗽一声,觉得陆家真是够多灾多难的。
三天两头都得闹出些非得见官的事情来。
分明陆明惜才是苦主,但是因为有冯尧在,汪推官先问的还是冯尧,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男子天生的就拥有话事权。
陆明惜冷笑了一声。
冯尧咳嗽一声:“的确是有人意图害主,陆家的药材铺掌柜被人收买,意图勾结他人偷换进贡给宫中的药物,并且还收买杀手趁乱杀人,如今已经人赃并获,还请汪推官将人收押,审问清楚,还陆家一个清白。”
偷换给宫里的药物,这个罪名就已经叫人不得不重视了,汪推官想到之前锦衣卫送到顺天府的那群人,面色一肃,沉声问:“犯人在何处?”
冯尧看了叶掌柜一眼。
叶娘子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终于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