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纥心头一窒,刚才在台上还不觉得什么,真正走进斗兽池,才意识到这头熊的可怕。别的不说,光是那庞大的身躯就比他高出不止一头,怎么斗?
公熊可没想这么多,四爪着地,把巨石地面抓出几道深沟,火星乱迸,低声咆哮,向桑纥猛撞过去。
桑纥慌忙闪避,熊爪擦身而过,拍在地面上,石头四分五裂。
桑纥不等棕熊转身,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公熊背上。
公熊的身体晃了晃,吼声如雷。
桑纥以勇武强力闻名,一拳下去足以开碑裂石,可惜公熊皮厚毛长,一拳未能将它击倒,反让它更加疯狂,掉头朝桑纥碾压过来。
桑纥大惊,飞身后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头熊比想象的更可怖。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在狂奔,后悔不该沉不住气,自己跑进了斗兽池,这不是找死么?
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里,公熊刚才那一扑,谁都看出了凶险,不是桑纥身手敏捷,早成了死人。见桑纥无功而退,观兽台上响起一片惋惜声。
乌勒脸色发白,大叫道:“快跑!不要和它硬拼1
不用提醒,桑纥也知道公熊不可正面力敌,撒起脚丫子就跑。
公熊发了狂,在后面猛追。
桑纥原打算与公熊兜几个圈子,乘它力竭时再出手。这个想法不错,可他忘了最关键的一点——熊的耐力极好,跑起来比奔马还快,斗兽池就这么大地方,被一头发狂的公熊狂追,能躲到哪里去?
“嗷欧——”公熊追上桑纥,直接把他扑倒。
“救命……”桑纥魂飞魄散,到了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第一武士的尊严,大呼救命。
可惜此刻谁也救不了他,众人目瞪口呆,宛如泥塑。
桑纥大声惨叫,公熊钩爪从他头顶划拉到腰背,一大片头皮连同背上血肉被生生撕掉。
桑纥鬼哭狼嚎,公熊张开血盆大口,把他大半个脑袋咬下来。
“碍…”众人全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呆,手足发冷,浑身颤抖,不少人几欲昏厥,酒杯从手里掉下来都不知道,酒水流了一地。
“桑纥……”乌勒嘶声痛嚎,可除了眼睁睁看着曾经的第一武士被公熊撕碎,又有什么办法?
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相虺并无惊诧之意,淡淡道:“可惜了1
姑翼看看神情如死的乌勒,目光又从诸位王子身上扫过,嗤笑道:“天下英雄多如狗,有几个真豪杰?这等欺世盗名之辈死便死了,有什么可惜?”
乌勒蓦然转身,红着眼睛吼道:“相虺,你是故意的1
相虺慢慢呷口酒,连眼皮都没抬,嘲弄道:“乌勒王子何出此言?桑纥自己走下斗兽池,众目睽睽,我强迫过他吗?愿赌服输,自古皆然。他死了只能怪自己技艺不精,难不成要我把凤凰胆双手奉上你才满意?”
“你……”乌勒王子几乎背过气去,白马城是相虺的地盘,论国力,龟兹又远大于于阗,他能奈何?双瞳血红,几乎拂袖而去。
桑纥惨死,他回去怎么向父王和国人交待?想到这里,乌勒王子觉得心肝脾胃肾都缩到一块,全身没有一处不疼。
元贵靡和苏祗摩等人抹一把冷汗,想想刚才的情形,都暗自庆幸。不是犹疑,这会儿血淋淋躺在斗兽池里的就是他们的人。
见无人说话,相虺冷冷一笑,向驭兽官问道:“那帮兽奴怎么讲?”
驭兽官惶恐道:“殿下的奖赏前所未有,那帮兽奴原有几个动心的,可看到刚才那一幕,他们又打消了念头,死活不肯上……”
“不肯上?”相虺脸色一沉,冷声道:“死活由得他们么?你去告诉他们,不想上也可以,统统去做灯奴吧。”
“……”驭兽官浑身战栗,面色如土。
众人低下头,噤若寒蝉。做兽奴好歹还能活一段时间,真做了灯奴,那才是十死无生,生不如死埃
苏尔班和迦婆离走上观兽台,齐声道:“参见殿下1
相虺眯起眼睛问道:“人找到了?”
苏尔班躬身道:“托殿下洪福,幸不辱命。”
“东西呢?”
“还在那人身上……”
相虺睁开双眼,森然道:“你们失手了?”
嗄尔迪硬着头皮道:“不算失手,事情出了点儿意外。”
迦婆离倒还平静,毕竟他是刈鹿楼五当家,地位超然。
苏尔班汗如雨下,不敢动,也不敢拿袖子擦一擦。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相虺慢腾腾道:“做不好事情还敢回来,这是白马城的规矩么?”
“咯咯咯……殿下是要宰了他们么?”一个手持花篮的女子走上台,红罗裙,璎珞披拂,颈佩五彩骨珠。身姿曼妙,腮凝新荔,细腰盈手,如天池美玉,香雪铸魂,举手投足透露出一股成熟妩媚的韵味,一出现就点燃了所有男人的目光。
看到那个女子,相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苏魅儿根本不把这么多达官贵人放到眼里,走上前笑道:“殿下,这次不能怪他们,那人太扎手,不是苏尔班那一箭,奴家都回不来呢。”
“有这种事?连你都对付不了他们?”
“迦婆离大人都差点儿掉了脑袋,奴家算什么?”
迦婆离只当没听见,在刈鹿楼,苏魅儿是公认的青竹蛇,谁敢轻易招惹?换作别人嘲弄他,他一刀砍过去斩成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