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晓钟赶忙回道:“老臣在!”
朱祁镇沉声道:“既然彭卿家给你指出错误,你应该认真想想,是否真的有错,就算没错,也要拿出合理的解释,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是老臣……老臣……处理不当……”
这种情况若放在以前,或许还能坚持一下,体现清流的傲骨。
可是现在,看到皇上发火,汤晓钟丝毫不带犹豫,立刻认怂。
毕竟……皇上是真的会砍人……
“老臣回去后,立刻和兵部对所有资料进行复核,保证下西洋顺利进行!”
“去吧!”
朱祁镇也不愿和他废话,这件事太过重要,而且时间紧迫,必须马上查实。
汤晓钟起身告退,御书房只留下彭清和贝琳师徒俩。
朱祁镇突然问道:“朕问你,当时是怎样的情况?”
“就是微臣方才所说,微臣发现……”
“朕不是问你这个!”
朱祁镇摆了摆手,说道:“朕想问你,怎么打的?”
彭清愣了一下,然后老实地说道:“汤侍读先动手推了微臣,微臣气恼之下,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后来……其他人上前来,将微臣拉开……微臣知道错了……”
看着彭清一脸的愧疚,朱祁镇却是长长舒了口气,说道:“打就打了,委屈个什么?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无论是对是错,都该打!朕现在只问你,你确信文史馆所收藏的海图有问题?”
“微臣敢拿脑袋担保,绝对有问题!”
彭清神色坚毅,信誓旦旦地说道:“微臣历代先祖都曾相互印证过宋元以及明初时的古籍,几乎所有的古籍都可以相互左证,甚至还与福建一带的大食商人交流过此事,微臣家里有许多世人不以为意的古籍,不敢说完全正确,但是每一个结论都是有实实在在证据的!”
见彭清如此说,朱祁镇便放心了。
在他脑海里,虽然知道世界地图是什么样子,但也只是个大概。
若是涉及到具体的航路、洋流、潮汐、以及海洋的季节、气候,甚至许多岛屿的信息,不夸张地说,一无所知。
依稀记得,新闻曾报道过,在南海附近打捞出一艘南宋时期的沉船,其中出土的瓷器,就有一万多套,可见当时出海经商已是蔚然成风,而且规模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只一艘船上就有整整一万多套瓷器,这还不算其他的货物。
而人们敢带着这么多货物出海,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在当时,人们对海上行船的技巧已经掌握地极其熟稔,并且形成了专门的航路。
如若不然,收购大批的货物装载上船,一旦遇到风浪,或是迷失了航线,其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朱祁镇的内心是支持彭清的,孰对孰错先另说,至少从做事的态度上来说,彭清以及他家族对待海航这件事的钻研,就比翰林院那些老学究值得信任。
大量资料的相互左证,便是最科学的手段。
即便最后发现有错误,那也是按照正确的方法来的,结果错了,定是其中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从新查找便是。
可是,翰林院的那些老先生,除了满口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还会做什么?
今天这顿揍虽说并不光彩,却也能给那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老爷们长个教训。
可是话说回来,海图的问题始终都是要解决的。
否则的话,文史馆和兵部都说没有问题,彭清又坚持有问题,到底该怎么办?
朱祁镇纠结了许久,这才说道:“彭卿家,你回去以后,按照你掌握的资料,重新规划一条航路出来。”
“微臣遵旨!”
这时候,贝琳若有所思地说道:“皇上,微臣担心,翰林院文史馆和兵部不认可恩师的航路,就算皇上强行下旨,他们也会想办法从中阻挠。”
“你说的对!”朱祁镇笑了笑,又说道,“不过,朕也没说一定会采用彭卿家的航路。”
彭清抬起头,脸色全是问号。
我画了你不用,那我还画个蛋?
朱祁镇继续说道:“朕是做两手准备,否则,等事情水落石出,那份资料真的有错误,到时候再规划新的航路依然不及。”
彭强赶忙点头道:“微臣明白了!”
“朕已经下旨,以往参与下西洋的人员全部重新启用,目前,这些人已经出发前往泉州市舶司。不过,有些人年老体衰,已经无法出海,特别是一些宦官,就住在朝阳门外的皇庄,你规划新航路的时候,可以找他们帮你拿个主意。”
“微臣遵旨,谢皇上指点!”
两人相继告退,朱祁镇再次陷入沉思。
怀恩端了一杯热茶上来,轻声道:“皇上忙活了半天,连口水都还没喝呢。”
朱祁镇端着茶杯,若有所思道:“怀恩,你说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怀恩神色一紧,赶忙道:“奴婢不敢妄言!”
“你不用这么紧张!”
朱祁镇澹澹一笑,说道:“朕知道你是个懂规矩的人,此处也没有外人,就当是闲聊。”
怀恩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吴沧海?”
吴沧海!
朱祁镇勐地站起身来,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他可是有着丰富的出海经历,而且,他是走私,很多港口都无法停泊,比起朝廷的舰队,走私船更加依赖于海外那些不知名的岛屿。
“东厂不是有飞鸽传书吗,以最快的速度,召吴沧海进京复命!”
“奴婢遵旨!”
怀恩自是不敢怠慢,赶忙下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