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 身在曹营心在汉(2 / 2)

而且,中军都督府负责内城防卫,随时可以包围紫禁城。

朱祁镇对熊忠健这个人并不熟悉,只知道他祖上曾有过战功,这个都督的职位是世袭来的。

“事到如今,朕也不想和你废话,若不想株连九族,自己交代吧!”

熊忠健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却又如触电般低下头。

他已经意识到,在皇帝这种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所做的一切,竟是那么的可笑。

“皇……皇上……开恩……”

朱祁镇冷哼一声,说道:“在南京城,朕还是皇上吗?大明的天子,在你们这儿,难道不是那个建文太子吗?”

这番话带着莫名的讽刺,同时也传递出一个意思,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所有和建文太子朱文奎有关联的人,全得死!

这件事已经触及龙之逆鳞,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熊忠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是死定了。

倒是朱文奎,很想努力地站直身体,而后大骂几句昏君。

可是,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一般,这腿脚……怎么就自个儿弯曲下去了?

便是自己的嘴巴,竟也自动地张口,道:“皇上开恩,草民并非什么太子,是梅林荣,是他逼着草民冒充什么太子,草民愚昧,草民湖涂……湖涂啊……”

说话间,已是捶胸跌足,悲不自胜。

所有人本就已经凉透的小心脏,更是如同掉进冰窟一般。

建文皇帝本是太祖皇帝钦命的继承人,后被朱棣起兵靖难,把人给靖没了。

但是从名义上来说,朱棣是造反,是篡位。

当初,朱文奎只有不到三岁,是正宗的皇室血脉,今日虽然夺权失败,好歹也算是名正言顺,可是,你直接就认怂,说自己是假冒的,这就让人很难接受了。

你的一句话,整件事情就变了性质,所有人的努力都成了徒劳。

咱硬着头皮争一争,虽说争不过,起码也激起些水花。

现在好了,石沉大海,连一道涟漪都看不见。

朱文奎仍自满脸悔恨地哭诉着梅林荣的罪行,不知是为自己未来的命运而恸哭,还是当真心里生出了悔恨。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原本以为这个时候,大家可以站出来,狠狠地斥责朱祁镇一番。

毕竟,你朱老四的后人坐这个位置,本就来路不正。

现在好了,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朱祁镇见状,似乎失去了兴致一般,重新坐回到龙椅上。

“这里所有的一切,朕都一清二楚,你们也就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吧,不就是造反吗?造反也没什么?好像这天下,有谁不造反似的!”

这番话说完,让所有人再次露出疑惑的神色。

“想当初,太宗皇帝不也造反了?可那时候,是建文皇帝先动的刀子,削藩削死了好几个,若不造反,只能伸长了脖子等着挨刀子!如果有人突然用刀指着你们,难道你们会任人宰割?”

众人顿时感觉到后背冷汗直流,夭寿啦,你竟敢说朱老四是造反起家?

这种话也敢说?

朱祁镇却一副的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不过,朕也没拿刀子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为何造反?倘若是灾年,百姓活不下去了,只好造反,朕还能体谅一二,可你们呢,每日锦衣玉食,家里的银子足够十辈子享受的,就这样还想着造反?”

“再说说你们是怎么造反的!”

朱祁镇似乎来了兴致,开始侃侃而谈。

“想要造反,至少要有详细、周密的计划,而你们呢,一群乌合之众,遇事没有任何反应能力,以阴谋诡计以图大业,却不知收买百姓,你们说,这样能成事吗?你们做朕的臣子,每日尸位素餐,做反贼,干的也不怎么样,真是失败!”

这番话嘲讽意味十足,这简直是一点脸也不给了。

不过好在,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人打算要脸。

众人沉默许久,终于,有人开口了。

“皇上开恩,臣等绝无反心。臣受国恩,每日所思所想,都是为陛下尽忠职守,臣的忠心,天日可鉴啊,皇上……”

朱祁镇循声望去,原来是中军都督熊忠健。

这人怎么……如此的恬不知耻?

按理说,既然是武将,至少要表现出铁骨铮铮的模样。

“天日可鉴?”

朱祁镇听到这钱谦益的话,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臣这些年兢兢业业,为皇上,为大明,镇守南京,此心天日可鉴啊!”

朱祁镇随即道:“尔等谋逆,现在该怎么说?”

这跪地的众臣,此时已是如芒在背。

而对于朱祁镇的恐惧,也已占据了一切。

熊忠健痛哭流涕道:“皇上……老臣湖涂啊……”

咬了咬牙……

似乎心知到了这个时候,还继续抵赖,只会继续成为笑话。

朱祁镇笑笑,问道:“仅仅是湖涂吗?”

熊忠健赶忙说道:“老臣对皇上,对大明忠心不二,可是,江南的白莲教根太深了,老臣若是不答应他们,他们势必会想办法将老臣除去,因此,老臣只好虚以为蛇,本想着寻个机会密奏皇上,可是,还没来得及……就……就……”

朱祁镇都笑了,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熊忠健连连点头,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

“放你娘的屁!”

朱祁镇腾地站起身,指着熊忠健说道:“这些年来,你收了白莲教多少银子,你以为朕不知道?”

熊忠健脸上抽搐了一下,赶忙解释道:“皇上,这都是权宜之计啊,白莲教已遍布江南,平日里他们有事希望老臣关照,老臣帮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至……以至……”

“以至什么?”

朱祁镇死死的盯着熊忠健,恨地咬牙切齿。

“以至于……做了不少湖涂事,接受他们的孝敬,他们有时贩卖一些朝廷违禁之物,也是臣给他们批的路引,还有……”

他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朱祁镇都给气笑了,带着戏谑的语气,问道:“莫非,这些都是你的权宜之计?”

“老臣又何尝不知道做的这些事,危害社稷,老臣没有这些该死的清流们这般厚的脸皮,他们无论做任何事,都晓得立一个贞节牌坊,要将这些事变得名正言顺,这些事错了便错了,臣无话可说。只不过,皇上突然想要开海禁,如此一来,有些事定要瞒不过,老臣担心……担心……”

“担心朕抄了你家?”

熊忠健已是哽咽难言,涕泪直流。

朱祁镇神色渐渐沉了下来,说道:“那朕就遂你的愿,来人!”

樊忠答道:“臣在!”

朱祁镇缓缓道:“中军都督熊忠健,凌迟处死,抄没所有家财,诛九族!”

话音未落,熊忠健两眼一翻,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