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识花在那道强光之下闭上双眼,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睁开。
这才看清了白雾中那人竟然是辜苏。
她拿着剑的身影有些朦胧,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本身就站在白雾里的原因,而是此时的她,看起来竟然给人感觉比这片茫然还要虚幻,就像一缕微风一吹就顷刻散掉的烟。
付识花瞪大眼睛看着她,身体下意识想要后退逃离,却怎么也动不了。
“师姐。”
她出声,试图缓解一下自己过分紧绷的神经,但对面那幻象却什么反应也没有,持剑径直向她走来,她漂亮的脸隔着雾就好像遮上一层轻纱,叫人看不清楚,每多踏出一步,身后就多一簇火。
付识花总算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奇怪——她整个人都好像笼在没有颜色的火焰里了。无色的烈火将这个人烧得分崩离析,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身上却好像有着另一股奇怪的力量将她一遍又一遍地修复完好。
“……”
“什么?”付识花看见“辜苏”对着她双唇上下翕动,却什么听不清楚。虽然她心底也明白与幻境中的人交涉是件愚蠢而又危险的事情,但她实在无法忽视那个突如其来的预感,“辜苏”现在说的话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
付识花克制着内心的种种情绪,向辜苏走去,想要听清楚。
但就在她抬脚的那一刹那,整个幻阵风云忽变,满目白雾尽皆散去,往上是雷云蔽日,向下是江水汹涌,无数道紫色的天雷打在江面上,而辜苏就在被雷电隔开的另一边,如初遇那夜时那样,笑一下全是让人心碎的模样。
付识花沉默,还没说什么,场景就又变了。
这一回的辜苏站在红色的木质阑干之前,背后依旧是漫天风雨,她笑起来,说道“……是命……”
付识花皱眉,只听清楚了两个字“是命”。
什么是命?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明白,心却像突然长出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疯狂地挤压着可怜的心脏,让她生生受着这样煎熬且缓慢的钝痛,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像长出了一千根针,每一根都真切地刺入她的喉腔,她甚至无法发出一声呻吟。
难受……好难受……
然后,“辜苏”就像完成了既定的使命一样,一点一点缓慢而无法挽回地消散在白雾里。
付识花强忍着痛苦走向前,想要抓住她,却只拢得一片虚无。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什么都留不住的手心,一滴滚烫的泪水突然掉了下来。
“够了。”
付识花终于忍无可忍,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还挂在脸上,眼神却一下子冷漠起来,一柄由灵气凝成的银剑出现在她手上,她环视一周,抬起另一只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呵。”
她冷笑一声,双手紧握剑柄,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剑尖往前一劈,整个白雾空间就在她这看起来极为外门的一剑之下碎了。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灵剑也随之消失,她看着幻境消失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失去了意识。
……
慕容在辜苏身旁守了一天,她才缓缓醒来。
而她醒来的时候,慕容还在打坐着,他紧皱着眉,显然修炼得并不顺利。
辜苏移开落到他身上的视线,看向结界外,漫天飘雪,两人的结界就像一个把世界关在她和慕容之外的水晶球,而现在,水晶球外已经积了很厚很厚的一层雪了。
这雪下错了地方,辜苏回想起从前收到的水晶球在心底默默评价。
想着,她从法衣上起身,还没站起来旁边就伸过来一双手,顺着这双手望去,是慕容难掩疲倦的眼。辜苏默默回想之前慕容修炼时六亲不认的样子,没想到现在自己这样小的动静就能把对方从修炼中带出来,看来他的修炼果然遇到了大问题。但看到结界外的大雪纷飞,一切似乎并不是很令人意外。
“师妹,”慕容看见辜苏时,神色稍缓,“你醒了。”
“嗯,师兄等很久了吗?”
“没有,”慕容摇头,“也不是很久。我们……”
“我们该去找付师妹了?”
这句话一出口,慕容脸上的表情就变了,他太不会掩饰自己了,甚至脱口而出“你知道?”
还没等辜苏回答,他又说道“你原来真的也在。不去,我现在根本无法提剑。”
“我可以。”辜苏回答,但下一瞬间却话头忽变,“这个幻境对师兄的影响似乎很大?”
“……”闻言,慕容看着辜苏的眼神变得有些难以言喻,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如果幻境中的辜苏便是她本人,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幻境对他的影响该有多大,毕竟他能感觉到幻境中的那个人,确实是这样希望的,哪怕她口口声声一切是命。思量半晌,慕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影响很大,但不是幻境,是幻境中的你。我……也不知为何。”
他叹一口气“我不想,不想你学剑。幻境里与我一起的人,是你吗?”
“在幻境里,你告诉我,你学剑,是为了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