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越说完那句话,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暮色沉沉,只剩余晖了。
瞪着白色的棚顶懵了几秒,才猛然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来,爸爸还在手术室里——
腾地一下坐起来手脚冰凉地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就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一开门就迎头撞上了一个小护士。
“陆小姐,您醒啦。”
她一把抓住小护士的手,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对方,语无伦次的问:“手术结束了吗我爸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陆清越这几个月几乎天天往医院跑,再加上她跟顾瑾言的关系,几乎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认识她,自然也知道陆展鹏那场紧急手术,并且暗中关注着。
“陆小姐,您别着急,您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正在icu病房……”
不等小护士说完,陆清越就转身朝icu的方向跑去。
小护士张了张嘴,脸上现出错愕的表情,这大冬天的,陆小姐居然光着脚没有穿鞋……
陆清越一口气跑到icu病房,正好看到了给爸爸手术的那个主刀医生,她忙抓住对方的手臂询问:“医生,我爸爸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眼露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宽慰道:“陆小姐别担心,你父亲的手术很成功,暂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以后可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了。”
“什么……”
走廊里一盏盏白炽灯明明暗暗,青白的光线灯将她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也晃得更加青白如纸,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变得冰凉。
其实听完爸爸承认跟顾瑾言父母的死有关之后,除去最初的震惊,在买完烧鸡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试着看开。
甚至试着不去怨恨顾瑾言,毕竟是人家父母,两条人命,换做是她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即便爸爸会再次入狱,她也决定接受,只要爸爸好好的活着就行,可是……
陆清越隔着玻璃墙,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院长办公室里。
平时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此刻烟雾弥漫。
何怀晟姿态慵懒地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里,一脸嫌弃地看着面前一直在抽烟的男人:“你可别抽了,我这屋子都快变成烟囱了。”
顾瑾言轻嗤,薄唇吐出清白的烟雾:“说的好像你没抽一样。”
何院长啧了一声,嗓音慵懒:“那我也没像你一样把烟当饭啊,从中午到现在你什么都吃呢吧你难道是打算把胃病也折腾犯了,然后凑个热闹跟你那个仇人岳父一起加入病号大军”
顾瑾言眯眸睨了他一眼:“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找个女人,我记得你上一个分手挺久了,怎么,打算浪子回头从良做好人了”
何怀晟回了他一个同样的轻嗤,然后表情无奈地耸耸肩:“家里老头子最近心脏不太好,怕换得太勤刺激到他,为了家宅安宁只好自我牺牲一下了。”
“何叔叔又对你催婚了?”
何怀晟喝了口茶,薄唇勾着点凉薄的哂笑:“从我二十岁就一直被催,我早已经习惯了。只不过谈恋爱是一码事,结婚又是一码事,我还没玩儿够呢,可没你那个勇气一头扎进婚姻的坟墓里。”
顾瑾言:“……”
“想打架?”
“呵。我刚提一句你就炸毛了”
刚嫌弃完别人的何院长给自己也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地抽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继续道:“你自欺欺人也没有,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舍不得也只能放手了。陆清越外表看着柔弱,但骨子里可不是个会为瓦全的主儿,就算陆展鹏再十恶不赦,但毕竟是人家的亲爹,现在弄成这幅局面,你还指望她能死心塌地跟着你给你生孩子”
顾瑾言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又点了根烟。
何怀晟抬眸看了看面前沉寂清冷的男人,继续补刀:“就算陆展鹏这次死不了,可是你跟他之间隔着这样的血仇,若你是他,你会让仇人的儿子再染指自己的女儿么。除非你愿意退一步,放他一马,兴许陆清越还能回心转意,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对吧可你若是不放过陆展鹏,陆清越就算再爱你,也绝对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了。或者,说不定还得恨你。所以谨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就是个死局,没有余地可以转圜了。”
何怀晟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出自好友的叹息或者同情,客观的就像一个毫不相干的旁观者,帮着他有条不紊地做出分析。
顾瑾言也知道他说得都对,字字在理,但内心深处就是不想面对失去那个丫头的事实。
-
陆清越在icu的玻璃墙不知站了多久,最后双腿麻木的整个人都靠着玻璃墙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有个认识她的女护士看见了忍不住从里面出来劝她:“陆小姐,您现在的脸色很差,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不然顾先生看到了会心疼的。”
听到“顾先生”三个字,陆清越空洞的眼神才慢慢聚焦,对,是顾瑾言将爸爸害成这样的,她要去找他算账。
扶着玻璃墙从地上站起来,然后面色平静地朝女秘书微微垂首:“我爸爸就暂时拜托你多费心照顾一下,若是他醒来了麻烦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女护士自然满口答应。
她这才转身回到了之前醒来的那间病房,在枕边找到了手机,然后面无表情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就接听了,但是却没有说话,沉寂了大约半分钟,她忍不住率先开口:“你现在在哪儿”
“有事吗”
即便已经听惯了他向来都波澜不惊的语气,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感觉到了他声音里的那股刺入骨髓的冰冷。
陆清越曲着双腿坐在床面上,一条胳膊抱着膝盖,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手机,毫无焦距的视线空洞地望着前方,过了好几秒,才用同样冷淡的声音的说:“顾瑾言,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