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红地低头:“你又胡说了……本来就长得挺一般的,也就只有你才会这么夸我。”
“夫人才是浑说。夫人的长相,甚美。不管在外人的眼中如何,在本君这里,夫人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抬手挑起我肩上垂着的银花流苏,他眼神痴迷地欣赏道:“之前也见过你穿苗族服饰,只是不如这一身气派。我家夫人真是天生的衣架子,不管什么样的衣裳,都能撑起来……这一身,像待嫁的新娘子,银冠珠摇半遮面。”
“那以后我们俩办婚礼,你可得给我做件比这身还气派的婚服。”我搂住他的脖子朝他撒娇。
他把持不住地靠近我,深情吻了口,温柔答应:“好,待你我办婚礼,我让你做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小染,本君想好了,回去就办婚礼,回去就娶你!”
我欣然笑了笑:“可你不是在等什么司命星君择吉日么?”
他搂起我的腰身就把我送高桌子上坐着了,闷头埋在我胸口,双手托着我的腰情绪低落叹道:“吉日,在三年后。太长了,本君等不及了。再不把你娶过来,本君怕,你就要被人抢走了。”
“三年,也不长。”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挺快。
“若换做从前,三年时间于本君而言,仅是沧海一粟一晃眼,但现在,本君一日都不想多等。”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了?”我眯着眼轻笑问他。
他帮我揉揉腰,亲昵地与我额抵额,低低回答:“漂亮的花,总得采回家,名正言顺的给她烙个印记,才能放心……世事无常,早些成婚,早些安心。
况且,本君不想下次再有人拿你我不曾光明正大举办过婚礼说事,欺负夫人。小染,相信本君,本君会给你一场终生难忘的婚礼,必不会让夫人,输给任何人。”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这样承诺给我听,我就心里一片暖洋洋,美滋滋。
“那我等着你,老公。”我欣然搂住他脖子,微昂头,往他的眉眼上亲了一下。
在屋子里腻歪够了,我才拉着他一起出门去街上买东西。
农历新年刚过完,村里集上还沉浸在红红火火,一片喜气的氛围里。
不过,不知什么缘故,村头原本已被风雨洗涤褪色的过年红灯笼却再次被村民们换成了崭新鲜丽、贴着双喜的干净灯笼。
一排火红灯盏高挂于村口牌坊下,远远望着,像极了村里要办什么大喜事。
村口迎门的几棵老槐树树干上也被人系上了喜气的大红色绸花,穿着本族服饰的姑娘们正坐在树下大青石上凑成一团用红纸绑花棍。
这个流程,还真像是村里哪户德高望重的人家要娶媳妇迎亲。
在集市上找杀猪大伯剁了几节猪骨,特意要了一块猪脑,打算回去做给婆婆补身子。
掏出一百块钱给杀猪大伯,趁着大伯拿着一把零散钞票闷头数钱找零时,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地凑上去问道:
“徐伯伯,咱们村里是有谁家要过喜事么?为什么路边的灯笼又换新了,树上也贴了喜字绑了红花?”
徐伯伯数钱的手顿了下,脸色变了变,愣了会儿才往手指头上啐了口唾液,接着不苟言笑地粗着嗓子回答道:
“是村长家,他家儿子要娶媳妇了,媳妇是外地的,过几天需要接亲送过来,所以村口到村子里的大道两边都要挂上红灯笼,为了添添喜气,所以连树上也贴了双喜绑了红花!”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礼貌地伸手接过徐伯伯递上来的零钱,也替村长一家高兴:
“村长家的刘哥哥现在的确也老大不小了,我小时候还和他在一起玩过,现在他要结婚了,我竟然才知道……
对了徐伯伯,刘哥哥他们定下的好日子是哪天啊?我好提前去银行取点钱随份子!”
一个问题倒是把徐伯伯给问住了,徐伯伯猛呛了声,随后脸色怪异地朝我摆摆手敷衍我:
“份子不份子的不重要,圣女就别操这个闲心了!我之前问过村长,村长说他家这回不过客……
咳,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男孩女孩结婚,婚礼都是走个流程就算了,村长那个人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驴脾气!正直得很。
你同他说随份子,他八成会觉得你是在拿钱羞辱他,所以你也不用过去看望慰问他们了,左右你和他们家,也不是很熟,不用在意这些面子上的细节。”
话糙理不糙,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村长那位老人家是出了名的驴脾气死脑筋,外加点六亲不认,放眼整个村子,能镇得住他的也就只有婆婆了……
“那好吧。”我放弃了要去蹭喜气的念头,拎上骨头与猪脑花转身先离开,打算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路边的孩童们挽着袖子拿几根树枝当剑扮大侠,在人迹稀少的街道上来回疯跑狂叫玩得不亦乐乎。
手里的袋子被玄晔接了过去,玄晔扯着我的胳膊将我收进了他怀里,带着我侧身躲过了一个孩子的树枝误伤,蹙眉嫌弃道:
“太皮了,男孩子就是招人讨厌。小染,咱们以后可不能真生一对男娃娃,不然就真的要头疼死了!
还是姑娘好,懂事听话,安安静静,最好长得像夫人,这样本君以后,定会成为冥府那些老东西们最羡慕眼红的目标。”
“男孩子……确实小时候皮了些。但如果随阿玄,就挺不错。阿玄性子沉静,听蛇姬姐说,阿玄小时候善良温柔,对龙宫的侍女侍卫极好,是个很好相处的主,所以如果来日咱们真的有了小阿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怕就怕他随了我的性子……毕竟我小时候可是个狗见愁,在学校上学还和同班男孩子打过架。”
“那,打赢了么?”玄晔感兴趣地笑问我。
我鼓腮,厚着脸皮点头:“打赢了两回。”
他目露赞赏:“不错。”
我不好意思地咳了声,“那个……输了八回。”
他陡然呛住,瞬间脸上笑意全无,看我的眼神,也高深了起来。
少时,他搂住我的肩温和地替我撑腰做主:“嗯,无妨。十打八输……夫人能赢两回,也不错了。夫人是个女孩,同男孩打架毕竟力量悬殊,不求打赢,只要,莫伤到就好。”
我老脸一红,揪着袖子拧眉忸怩道:“那个……伤了,还伤得,挺严重。第一次被人家打掉了门牙,第二次被人家打断了胳膊,第三次第四次不太严重,第七回第八回一次是鼻子流血,一次是脑门子流血了……”
他怔住,思索片刻后问:“所以,夫人取胜的那两次,是怎么做到的?”
我尴尬地挠挠头:“哎,这事说出来有点丢人。取胜那两回,一次是在水边,和我打架那王八蛋狡猾摔了一跤,我趁机一脚踹上去把他踢水里了。
还有一次,是我身边正好有个木板子,我脑子一热就拿起木板拍他脸上了……不小心,把他大牙都给拍飞了。”
他闻言没忍住地低笑出声,拿我无甚办法的揉了揉我肩头,温润儒雅道,“着实,彪悍了些,真不愧是本君看中的女人。”
“你还说呢!”我深呼一口气,叹道:“那两次我惹了祸,挨打的男生家长找去了学校,口口声声嚷嚷着要找我算账。
第一回的男生家长倒是还讲点道理,只是吓唬了我一顿,就了事了。听说了解了前因后果后,回家就把那男生又揍了一顿。
但第二回的家长,是咱们镇上的煤老板,可有钱,底气可硬了呢!找去学校二话没说就让学校开除我。我们班主任又是个见钱眼开的老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告诉我婆婆,我明天不用再去学校了。
之后是婆婆把这件事捅到校长面前,校长又碍于婆婆的身份很敬重婆婆,这才让我再回学校继续学习。”
“你婆婆,那时候没有训你么?”
我摇头:“没有。”
玄晔冷哼:“她倒是能沉住气。”
我另有深意的偏头看了他一眼,“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我才知道婆婆之所以没怪罪我,还不辞辛苦地拖着年迈身躯东奔西走为我求情,给我争取上学的机会,其实只是因为……每年的那笔奖学金。
我们苗巫族村落,是本地经济最落后的地方,背靠大山,衣食住行,没有一样是方便的。
我们镇上只有一所中学,上头为了提高山下孩子就学率,鼓励村民们家家户户孩童都上学受教育,所以每年分下来的奖学金名额都会比其他地方的学校多一些,金额也是翻倍的。
而这笔奖学金,只给年级第一名,与各班的头三名。我六年初中,拿了满满当当十二次奖学金,都是特等奖学金……特等,三万。
即便,后来都落到了白月月头上,可却是以我的名字报上去的,最后也全都落进了婆婆手中。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月月从小学习就一般,如果我不上学了,没有了这笔奖学金,月月肯定连每学期的学费资料费都交不起……
所以,婆婆不会让我上不着学的,加上那两次情况原本就是对方也有错,事情根本没严重到要把我逼退学的地步。
闹大了上头追究下来,校方和班主任也难辞其咎,因此,我婆婆只是去轻描淡写地恐吓了校长两句,校长就赶紧把班主任训斥了一顿,乖乖把我接了回去。”
长大后再细数这些事,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前半生二十多年里,一直都充当着憨厚老实,辛苦耕地不计回报的老牛角色……活的,甚是窝囊。
可,以我当时的身份,我又有什么资格反抗呢!
养育之恩大过天,却也会成为最有效的道德绑架。
“她其实一直都不曾将你看做一家人,对么。无论是娘娘庙的那件事,还是装病骗你回来,她都在想方设法榨干你身上仅剩的一丁点价值,这种长辈,不要也罢!”
玄晔细心体贴地攥紧我肩头,琢磨道:“夫人是想,将计就计看看她们到底想耍些什么花招,对么?”
“我、想知道她们为了自身利益究竟能对我做到什么地步。”我昂头看他,认真道:“我总觉得,这一次,躲是躲不过去的……这件事背后,肯定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夫人说得对,自从踏进这个村落,便注定有些事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小染,有我在,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