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便缓缓将腿伸了,任由他帮她穿着绣鞋,原来他来是为了保全他的面子,也感谢他,同时也周全了她的面子。
待鞋子穿上,帝千傲将洛长安一路抱到了花轿之上,轿帘放下,洛长安坐在轿子中,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用最繁复的礼节,最昂贵的聘礼,以及最兴师动众的仪式迎娶着她,可是她和他的距离却越来越疏远了,陷入冰点。
她从儿时就盼望了这么久的花嫁,滋味好苦涩啊。但,好在他来了,让她没有难堪,起码外人看起来,是欢天喜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实际并不是。
她迈上了凤凰台的百阶云梯,他亲手为她加冕为后,有高高捧起,并没有重重摔下,她的心放在肚子里。
他和她拜了天地,拜了高堂,也夫妻对拜了,这一天他们一起经历了整个婚礼,他们接受着各方来贺,她在心里感激他,没有让她腹中第二个孩子葬送在一碗打胎药之下,也免于沦为没有父亲的私生子。
洛长安被送入洞房后,坐在床榻之上,久久地等着。头上蒙着喜庆的红盖头。她的心里七上八下。
到了后夜,宾客散尽,帝千傲推门而入,带来了浓重的酒香,显然醉意深沉。
“洛长安。”帝千傲带着醉意,“历经千帆,朕终于把你娶进门了。你不知道这一天朕多少次想亲手毁了你。”
洛长安在盖头下,不言语,她怎会不清楚,每个节点,在下花轿时,在迈过火盆时,在凤凰台上,在高堂面前,他那犹如寒冰的眸子时时震慑着她,仿佛她一脚踩在天堂,一脚踩在地狱,如履薄冰。
帝千傲用喜仗挑开了她的盖头,摘下了她的凤冠,他散开了她如绸缎般的云鬓,他捏着她的下颌,注视着这张精致的面颊,深刻道:“我恨你。”
洛长安将所有苦涩都咽下,她懂得他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借着酒意爆发出来了,她如同更住,点头一瞬,泪珠滚落,“我知道。”
“我恨你,洛长安!”帝千傲绝情地说着,“老在宫中吧,蹉跎着你的岁月。沦为朕的生养工具。从此丢了你的思想,丢了你引以为傲的自己。”
“对不起。帝君。”洛长安艰涩难言,“我守着您,帝君。”
“将衣衫退了,服侍朕。”
“可我…有孕在身。”
“朕已经自顾不暇。”帝千傲将她推在喜床之上,在她的哭求声里行使着一名丈夫在洞房花烛夜该行使的权力,她的哭声越惨烈,他的索取越是猛烈,犹如要撕碎了她。
洛长安几乎流产,她事后在床尾表情一片死灰,他摧毁了她对他们未来的零星向往,他真不要她了,她对比之前,怀瑾禾时是什么样,怀这个时是什么样,她知道差别。
她是皇后了,可是那又怎样,待遇不如她是奴才之时。
以前想爬上来,现在终于爬上来了,却发现身份什么都不代表。
她手握权力,她手握国库钥匙。她在今上的冷眼下度日。
帝千傲酒意在清晨时醒了几分,他回头看到洛长安被他蹂躏的可怜模样,他无动于衷,身体的热度缓缓散去,呼吸平复理智回笼,他用手托着额际,久久难言,这段感情,使他面目全非,良久道:“大东冥和楚国开战了。朕明日一早便会亲自挂帅出征。往后,朕不会碰你了。我的…皇后。”
春去秋来,转眼一年过去了。
大东冥和楚国的战争断断续续地打了十几场。帝君的阵营皆在兵营之内。足足一整年没有踏入后宫。
这一年里,洛长安剖腹产下了小儿子帝槿皓,以前觉得儿子叫皓皓不好听,现在觉得帝皓皓是念想,好听了起来。
太后的身子在这一年里因为记挂着战场上的帝君而经常卧病在床。
洛长安怀着槿皓时,边照顾着病床上的太后,边教养着帝槿禾的学习,同时找了多个名医帮白泽重新说话。
期间太傅又病故了,享年八十八岁,太后痴缠病榻不能周全,帝君征战在外无法归返,洛长安记着以前帝君说过太傅丧礼要以国父之礼来办,所以她张罗着将太傅风光大葬了,她没有让雅和宫的冷宫妃子公孙雅参加其祖父的葬礼。
加上白家的生意这一年在列国都有涉足,也需要她与刘勤多方合作。
这一年过得疲惫不堪,洛长安在二十六岁的年纪,绝美的面颊上有纹路悄悄爬上了眼尾,后宫的繁琐事务,让她忙到不可开交,她褪去了天真烂漫,凡事亲力亲为,细腻的手掌心布满了老茧。
这日洛长安正于坤宁宫与太后汇报着后宫各项支出,各宫用度,一年的战事,前线粮草对银两的需求旺盛,国库显得吃紧,她自己赚的银子也贴补了进去多数,因为战争,生意也不大好做了,眼下她各方面想着如何削减用度,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太后满腹忧思道:“长安,这场战事已经打了一年,哀家也病了一年,这一年里里里外外都靠你。回想之前哀家因你出身之事百般刁难,如今想来,不由心酸。”
洛长安温温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巴望着这战事早日过去。大东冥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胜了!大东冥打赢了!”外面宫人的喜报之声在宫内传了开来,“帝君眼下已经到了宣武门外,片刻便会回到宫中了!”
大东冥打了胜仗,普天同庆。
太后面露喜色,握住洛长安的手,“皇后,你可听到了,大东冥打了胜仗了傲儿回家了”
洛长安轻声道:“是的,太后娘娘。”
“速速与哀家一起去到宣武门迎接帝君!”太后久缠病榻的身子似乎都爽利了些。
洛长安连忙扶住,宫婢仆从一起便要簇拥着去迎。
只见门畔一道身着战服的身影迈入了堂内,他腰悬宝剑,一手提着盔甲,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衫,便赶了来,他扫视众人,见到太后、皇后诸人皆在,他向太后便拜倒在地,沉声道:“儿子不孝,一年征战在外,令母亲担忧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后一把将其拉住,“长安,传下去,布膳,为帝君接风洗尘。”
洛长安低垂着眉眼,没有去往帝千傲的面颊去看,时隔一年,仍没勇气逼视他,但时过境迁,罢了,沉声道:“是,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