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过来,不用问也知道,西瓜妹走了,为防不测还带走了我的斧子。
其实我不怪她,我和老四都已经自身难保,何必还要拖累人家?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堵得慌。
我又抬头往前看,窝棚外,那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珠子越来越近,一团团暴露在月下的黑影逐渐清晰,是一群饥饿难耐的狼崽子,正试探般朝窝棚步步逼近……
我心说也罢,喂了山里的狼,至少算给动保做贡献,总比喂那些死都死不利索的伥鬼要好得多。
反正自知再出不了这长白山,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于是撑起身子往窝棚门口一坐,朝那些目露凶光的狼崽子笑了笑说:“各位,我是本地人,你们是本地狼,咱算老乡。谁都有挨饿的时候,咱也不耽误你们吃饭,你们临开饭头儿,咱就求哥儿几个一件事,你们先吃我,吃完没饱再吃里边那个瘦的,要是吃饱了,哥儿几个就卖咱个面子,先留着那货,哪怕回头饿了再来……”
狼哪儿能听懂人的话,我也就嘴贱想拖拖时间,但可能是看我面无惧色,狼心里也有点纳闷儿,竟真都把步伐放慢了下来,可一双双眼珠子还是紧盯着我不放,怕是已经在商量先吃我哪块肉了……
我抬双手拽住窝棚两侧堵住门口,眼见狼群已近在眼前,不知怎的脑海中竟想起小时候我妈拍我睡觉的一首童谣,一时情绪上来没忍住,我扯着嗓子就唱了起来——
“狼来咯!虎来咯!老和尚背着鼓来咯!往哪儿藏!庙里藏!庙里躲着个小二郎……”
我声音没落,队伍最前头一只狼猛一个飞扑就朝我喉咙咬了过来,我想动也动不了,索性闭着眼等死,一股狼嘴里的腥臭味霎时间迎面扑来。
哪知死到临头之际,忽然间就听‘嗷’地一声惨叫,我惊慌中忙睁眼一看,扑上来那狼竟已偏着身子扑通倒向了一边,左边脖子上还镶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斧……
“走开!都走开!”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女声从左侧树林里传来,伴随着火光渐亮,竟是西瓜妹背着个竹筐、手举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冲了过来。
一见是西瓜妹,我又惊又喜,心说莫非这童谣是什么古老咒语?没把背着鼓的老和尚招来,倒招来个尼姑。
西瓜妹可没功夫理我,趁群狼愣住之际,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窝棚前,先从那死狼脖子上拔下斧子,紧接着回身一脚就把我倒揣进了窝棚里,自己也一边挥动斧子、火把一边嚷嚷,试图将眼前狼崽子们吓走。
可此时群狼也反应了过来,呲牙咧嘴又往前扑,估计心里也都在嘀咕:咱们可是狼呀,还他娘的能让个大白妞儿给欺负咯?哥儿几个,弄她!
眼见狼崽子们群起攻之,西瓜妹镇定自若,找准时机突然从背上拽下竹筐往前一泼,一股白烟瞬间生疼,白烟里只听群狼嗷嗷惨叫不绝于耳。
西瓜妹见状,举着斧子就往前冲,左一劈,右一砍,有狼扑上来就拿火把烫,没一会功夫竟真把一群狼崽子冲得作鸟兽散,纷纷哀嚎着逃进了树林里。
西瓜妹这才松了一口气,边在窝棚前点篝火,边朝我道:“寿生崽子,各就一次,咱俩可两清了。”
我笑笑道:“你是不是跑到半路,又良心发现回来了?”
“你说是就是。”
西瓜妹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扔给我道:“这里边是白姑子和黄石草,能消炎退烧,也能却你的风寒,这附近没有,我走出去几里地才找到……”
“你,你去给我们采药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颤,这时借着篝火往她身上一看,就见西瓜妹胳膊腿上剐蹭伤痕无数,左脚脚腕似乎被石头割伤还在流血,原本就已伤痕累累,如今肩背和手臂上又多了几处狼叼出来的齿痕。
我盯着她看时满眼心疼,西瓜妹却全不在乎,盯着空地上泼得到处都是的白灰,抱怨道:“好不容易发现块石灰岩,磨石灰粉磨的我手都肿了,本以为接下来几天用来驱虫驱蛇,这下好,都喂了这群饿狼……”
边抱怨着,西瓜妹又找来两块石头开始给我和老四捣草药。
我忍不住问:“西瓜……不,王小姐,你一个千金大小姐的所作所为,真让我有点震惊,我真以为你已经抛下我们两个累赘,自己走了……”
西瓜妹回眸一笑,答道:“什么千金大小姐,我的童年可不比你这寿生崽子好过,而且你放心,抛弃同伴的事我们王家人做不出来,这也正是我不远万里跑到长白山来,要找一具尸体的原因……”
“那尸体是你的同伴?”我又问。
西瓜妹摇摇头道:“不是同伴,是我家姑奶奶,当年我爷爷兄妹二人是长白山一带有名的挖参人,不,用参行黄老板的话说,是镇魂人。镇魂人虽日常以走山挖参谋生,但不只行挖参之实,他们肩负着长白山一方平安,除瘴卸灵气,斩伥镇荒魂,这是个极其古老的职业……”
听到这话我难掩震惊,西瓜妹所说这些,和之前白姓小哥说出的极为相似。
就听西瓜妹又道:“你生在长白山脚,应该听说过长白山自古就是条大龙脉,但你可能不知道,龙脉灵山大多磁场紊乱,灵气溢胀,盛产山参就是灵气外溢的最基本表象。其实不止北境长白山,西域昆仑、蜀中九街、西北祁连,凡有龙脉藏匿之地大抵如此,若龙脉灵气外泄过盛,天下必遭浩劫,邪祟四起、灾劫不断,因此有前人为护苍生,将各地龙脉尽数斩断,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其后人秉承遗志,就是最初的镇魂人……”
西瓜妹这番话出口,听得我膛目结舌,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哪知说着说着,西瓜妹竟开始脱起了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直至上身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