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以为,秦寿到泠泉庄,要么容州城的事告一段落,要么就是过来避暑一番,再不然,心里也是打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可却不曾想,他原是在容州城里下了饵儿!
雒妃与解凉毓暗自对视一眼,雒妃当即轻咳一声道,“本来早该跟驸马说的,不想本宫一忙活竟给忘了。”
秦寿转头看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雒妃斟酌了下言辞,“前些时日秦二公子来庄子里找上本宫,驸马多半不知,秦二公子竟管本宫借公主令一用。”
她说着,摩挲起自个修剪的整齐粉透的指甲尖,“本宫自然是不同意的,本宫还发现驸马的这庶弟可真是个有趣的。”
她望着他,慢吞吞的道,“嗓音竟然与那出卖本宫的免先生一模一样。”
听闻这话,秦寿眉心倏地皱起,一线丹朱色殷红夺目,“公主,可确定?”
雒妃点头,“本宫不会听错的。”
一边的延安也道,“王爷,城里传回的消息,昨晚一富裕人家遇袭,恰巧被二公子撞见,二公子大义之下救了人不说,还将匪徒一举抓获。”
秦寿冷笑了声,“所以他现在是受人感激了?”
延安点点头,不敢多看,只一径低着头道,“是,如今整个容州城,但凡是家底殷实,可能会被袭击的人家都很是感激二公子。”
秦寿薄唇抿起,烟色凤眼一瞬锐利如刀,不过他对着雒妃,却口吻稍柔,“公主可要与本王一同回城?”
雒妃施施然起身,嘴角带出飘渺淡笑,“甚好!”
解凉毓也跟着起身,亦步亦趋紧随雒妃后头。
秦寿落后一步,脚步一错,就挡了解凉毓,待雒妃走出了门,他才低头,冷肃轻声道,“解家的?跟在妇人后头,你也真是出息了。”
解凉毓稚气的小脸一板,不屑地仰头看他,“出息能管饱肚子么?”
秦寿表情淡淡,瞧不出喜怒。
解凉毓继续道,“公主能管饱小子的肚子。”
话落,他绕开秦寿,小跑着赶上了雒妃,秦寿眸色渐深地瞧着解凉毓的背影,意味不明。
一行三人连夜赶回容州,待进了城门已是戌时,雒妃自然是回了王府安佛院,秦寿顺势将解凉毓丢了出去,自个也回了王府。
隔日,就听闻那被秦勉救了的人家抬着几大箱子的礼上门来拜谢,并不遗余力的对街坊四邻大肆夸奖秦勉,惹的容州城里秦勉的风头一时无二。
秦勉这几日自然也是如沐春风,就是走路都多了几分的风姿飘逸,他时常邀约书生文人上酒楼吟诗作对一番。
果然,关于秦勉不仅有副侠肝义胆,还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传言渲染了出来,这被兄长容王压了十几年的才子,终于有朝一日大放异彩,让人倾慕。
出奇的秦寿并未有多余动作,他仿佛对外面的说词一无所知,每日都在沧澜苑读书习字。
雒妃乐的看这两兄弟阋墙,她也诸事不插手,就见秦勉如何作死自个。
没几日,在容州城里作乱的痞子匪徒,竟又流蹿了出来,没人晓得这伙穷凶极恶之徒有多少人,只是都知道只要遇上了,那便是九死一生的事。
临到暮色十分,沧澜苑那边差人过来,问询雒妃要不要同秦寿一道去被虐杀的大户人家看看。
雒妃欣然同往,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带了鸣蜩与季夏,坐上秦寿的黑漆平头马车,晃悠悠地出府了。
不大一会,马车停了,秦寿当先下马车,雒妃随后扶着季夏的手踩上马蹬,才一落脚,差点就踩进一滩暗红色的血迹里。
她一惊,嫌弃地往边上站,耳边听着秦寿在说,“这门口诸多血迹,蜜蜜小心些。”
雒妃低头注意着脚下,没空搭理秦寿竟又喊了她小名。
遭致横祸的这户人家,朱红雕漆黄铜大门,门口两尊石狮子,进门便是一山水影屏,如今连这影屏上也是溅起已经干涸的鲜血。
雒妃跟在秦寿后头,避开处处血迹往里走。
绕过影屏,冷不防一具面目模糊的尸体撞进眼帘,让雒妃吓了一跳。
那具尸体,明显是被棍棒给活活打死的,脑袋稀巴烂,红白之物一地都是,死状凄惨,十分作呕。
雒妃定了定神,移开目光目不斜视继续往里走。
秦寿见她面不改色,遂暗自点头。
两人不过才从游廊出来,迎面就遇上了秦勉。
秦勉一愣,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雒妃,他赶紧上前,广袖一摆,冲两人行了一礼,“弟弟见过大哥,大嫂。”
秦寿并不理他,直接视而不见,继续往里走。
雒妃讥诮发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勉一眼,同样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幕,自然让有心人看在眼里,容王与公主的倨傲鄙夷,让无法选择出身的少年饱受委屈。
几步跟上了秦寿,雒妃低声问道,“秦勉怎的又在此?”
秦寿面无表情,甚至在雒妃没注意脚下之际,还探手过去拉了一下她才道,“贼喊捉贼,他不在此,怎能洗清嫌弃,还要获得好名声。”
雒妃微微笑了,那双湿濡的桃花眼,黑白分明地一眨一眨,长卷睫毛扑闪的让人心尖子发痒。
“旁人要做筏子,都没这般大手笔啊。”雒妃瞧着后宅一步一尸,心头泛起愤怒来,她没亲眼所见还好,这会瞧着这样惨烈,便对秦勉生出杀意来。
“驸马莫不是顾念那点手足之情,下不去手的话,本宫不介意亲自动手!”她面庞发冷。
秦寿望着她白皙如栀子的脸沿,见有一缕俏皮的细发拂过她嘴角,手指尖微微一动,他移开目光,平澜无波的道,“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雒妃瞥了瞥嘴,显然不太苟同秦寿这论调。
更深处的后宅,雒妃却是不想去了,秦寿也不勉强,他自行一人进去,雒妃就捡了处干净的地等着。
正当她百般无聊之际,原本已然离去的秦勉,竟又折了回来,他站在远处,雒妃能看到的地方。
雒妃眸色有闪,她对季夏吩咐道,“去外面瞧着,驸马过来就唤一声。”
鸣蜩也是看见了秦勉,不过她离的不远,恰好在也能看见秦寿出来的位置。
不大一会,勤勉果真过来了,他脸带笑意地对雒妃见了礼,并道,“几日不见,公主竟然越发倾城绝色了。”
雒妃哼了声,比这还动听的谄媚之言她也不是没听过,“没你绝,这多大一家子,也唯有你这样的,才能下的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