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将凤窝崖的事,事无巨细的与太后回禀了遍,末了还与在京城的皇帝书信一封,并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去。
太后留两人,并息芙一道用了晚膳,见天色渐暗,遂将人赶了回去。
息芙挽着雒妃的手,在她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秦寿落后一步,走在后面,更远一些的是六宫娥。
两人甫一回院,就见院门口站着一身姿窈窕的娘子,雒妃定睛一看,不是连泠玉是谁。
连泠玉眼尖,老远瞅见雒妃,当即上前几步,又跪下了。
雒妃脸色瞬间就沉了,她也就没看见走在后面的秦寿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机。
息芙皱着小脸,见雒妃不悦,便挥手让她的六宫娥上来,下令道,“此人是如此进来的?赶出去!”
连泠玉混进来之际,早便猜测出这行人身份不凡,故而目下更是楚楚可怜的哀求道,“民女是被恩人所救,民女只是想报恩罢了,并无其他企图。”
息芙板着小脸,齐刘海下圆溜溜的眸子少见的泛冷,“报恩?本宫看你不像是报恩,倒像是赖上来的,还不给本宫扔出去。”
她学着雒妃平时的模样,生生厉色。
她的六宫娥听令,不用雒妃的人出手,当即就上前左右各一,要将连泠玉扔出去。
这当,秦寿却是罕见地开口了,“既然她执意报恩,公主不若留下,就是做个洒水扫地的粗使活计也是好的。”
雒妃与息芙蓦地转头看他,面色都不太好。
秦寿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冷淡地瞥了连泠玉一眼,“有人赶着与公主做牛做马,公主又何必推拒。”
而跪着的连泠玉此时还处在那一声“公主”震惊之中,她是真没想到眼前的娘子,竟是那样高的身份,继而埋着的脸上便是一种势在必得。
“是,婢子愿意。”这下,连婢子都喊上了。
雒妃冷笑一声,“想做本宫的婢女,那也是要福分的。”
说完这话,她娇喝一声,“首阳,既然她冥顽不灵,就给她安排做牛做马的活计。”
身穿宫装的首阳上前来应了声,她目色锐利地盯着连泠玉,冷冰冰的道,“还不叩谢公主恩典。”
连泠玉手心几乎掐出血来,她还的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给雒妃磕头。
雒妃理也没理她,径直进了院子,她让息芙回房,转身却对要去往次间的秦寿道,“还请驸马与本宫来,本宫有话与驸马说。”
秦寿脚步一顿,继而点头,转脚又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雒妃下榻的厢房,身边宫娥都在外守着,雒妃抬头就神色冰冷的问道,“本宫不晓得驸马何时这样怜香惜玉?”
秦寿自顾自捡了椅子坐下,他一撩袍摆,漫不经心的道,“放连泠玉在眼皮子底下,总也不会是坏事,九州不会坑害公主的。”
对这话,雒妃嗤笑了声,“驸马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本宫明个就寻个由头打杀了她。”
秦寿抿抿薄唇,好一会才道,“公主该好生思量,一个私军寨子里,并不是所谓的匪患,何来抢人压寨一说,且就是凤窝岭的百姓都还不晓得崖上有匪患。”
雒妃心头一动,因着起先连泠玉是奔着秦寿去的,她便没多想,目下来看,当时的情形,倒是连泠玉觉得多半身为男子的秦寿要好说话一些,且她是女子,又哪里是能主事的,故而当时才明显脚步一转,跪到了秦寿面前。
忽的,她蓦地道,“她是悠闲两王的人?”
秦寿没点头,也没否认,他只自个倒了凉茶来喝,一应抛钻引玉后,便不再多言。
雒妃却是想开了,不管这连泠玉到底是何种身份,看来唯有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才最为放心。
这事想通,雒妃便过河拆桥,她端盏赶人,还道,“本宫要安置了,驸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且这会太后还在,她半点都不担心秦寿敢乱来。
果然,秦寿点点头,提醒雒妃道,“明个一早就要大军开拔,公主莫忘了时辰。”
然后衣袍飘然,旋身离去。
雒妃在罗汉榻上想了半晌,厢房里八角宫灯悠悠然亮起,她才唤首阳进来道,“多注意一下连泠玉,给本宫盯死了。”
首阳点头,“是,婢子记下了。”
六宫娥这才鱼贯而入,与雒妃梳洗沐浴,又是一番珍珠玉屑面敷脸,花香凝露抹全身,这般倒腾完,已是一个时辰后,雒妃已昏昏欲睡。
首阳也没吵醒她,令鸣蜩与季夏轻手轻脚地抬上床榻,然后又熄了几盏宫灯,她则在外间榻上和衣眯了会。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东方才泛鱼肚白,晨曦微光。
凤窝岭外的朱雀军大军开拔,稍后半个时辰后,雒妃的金辂车和太后的鸾驾出了城,浩浩荡荡往京城的方向去。
这一路便是再太平不过,雒妃算着时间,与太后还有息芙母子三人,走一路就游山玩水一路,遇热闹繁华的城镇,定要进去逛上几天。
上官宵有好几次提出想让大军先行回京,然都让雒妃一口驳斥了回去,她也就一句话,若是再有刺客,谁担当的起?
上官宵呐呐无言,脸都憋红了,也找不到借口反驳。
故而,万数的朱雀大军护送太后等人,日行不过数里,慢如老牛破车一番,偏生谁也不敢有怨言。
雒妃对朱雀大军也阔绰,每每到个城镇,她定然包上城中最好的酒楼,天天美酒,顿顿佳肴地犒劳大军,晚上还有歌舞助兴,好不快活。
对她这样腐蚀人心的举止,太后只笑笑,并不指责,就是秦寿也乐的与大军同乐,上官宵本还顾忌几分,可几次下来,他也就不操心了,反而还与秦寿称兄道弟上了。
唯有息芙觉得自家姊姊真真的心黑,不见她来硬的,一径的糖衣炮弹,约莫到了京城后,这支大军可能谁都不记得,但一定记得雒妃长公主的威名。
雒妃在花钱如流水的当,她的剿灭凤窝崖的奏疏却是到了京城。
奏疏里,她并未多提私军之事,只是简单讲了下自个这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出征便凯旋的风光。
皇帝息潮生收到奏疏的第二天早朝,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身边的太监将雒妃的奏疏一字一句的念上好几遍。
然后在朝臣一片不知真心假意的恭维声中,他以雒妃长公主聪慧无比的名头,往公主府里赏了好些稀罕又值钱的玩意,那架势大有将国库一并搬到公主府的架势。
还下旨,要好生犒赏此次前去兰安接应太后的朱雀大军,着其劳苦功高,准休养生息半月可不归营。
这圣旨一下,同样受到上官宵密报的上官寂顿好一阵的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