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大街上,邱谅在极度惊慌之后,已经冷静下来——至少他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他厉声说:“已然是宵禁时刻,杨统领为何当街走马?来人!拿下这些触犯宵禁的狂徒。”
这样的虚张声势,有些好笑,甚至有些可怜。
衙役们低头装聋子,刁顺甚至笑了。
杨士徵不屑地说:“邱公可能还不知道,陛下已经下旨命广陵王爷暂代广陵知府职务。你,不再是广陵知府了,广陵宵禁的事,也不劳邱公费心了。”
吴大刀挥舞着柴刀,急不可耐地说:“杨将军,别跟他们啰嗦!直接把人抓了,把银子弄走就行。”
杨士徵瞥了吴大刀等人一眼:“广陵知府公干,还请诸位回避。”
吴大刀还想说什么,侯笑天拉着吴大刀离开。
杨士徵下令:“来人,将邱谅及随行人等拿下。”
刁顺高呼:“慢着!不要伤衙役。衙役只听知府的,不管知府姓什么。”
这种墙头草行径,杨士徵很看不上,笑道:“只听知府的?那你就替新知府抓住旧知府吧。”
刁顺马上拔刀抵在邱谅脖子上:“别动,不然我放你的血。”
邱谅绝望,指着刁顺的鼻子:“刁顺!你,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刁顺冷哼:“你何尝对广陵百姓有一分情义,我又有什么情义对你!兄弟们,把他绑了。”
衙役们冲过来,将邱谅绑成粽子。
侍卫一拥而上,与邱家的家丁打在一起,刀兵相接,鲜血飞溅,很快就将他们全部剿灭。
杨士徵指挥王府侍卫将邱谅的财物拉到广陵驿馆,早有十个布衣门客等在那边,对赃物进行登记造册。
侯笑天他们一直悄悄跟踪王府侍卫的行动,将消息报给了苏怀瑾。
苏怀瑾没多想:“那些赃款赃物都是公财,理应上缴府库,但广陵府库还未清算盘点,不宜将其归入库房,更不宜搬入王府,让人以为王爷贪图银钱,暂时寄存在驿馆里是最合适的。”
下午,饶祈年来到临湖别院,兴致勃勃地教苏怀瑾《孟子》,到傍晚了还不回去。
苏怀瑾说:“王府还有客人,您不回去合适吗?”
饶祈年笑道:“多谢明远操心。王府没有客人了,刘贤住到驿馆去了。”
刘贤的使命就是这些钱财,他自然也要住到驿馆去的。
苏怀瑾不解:“客人不都是住在王府吗?为什么他要搬到驿馆去?驿馆放了那么多赃物,他去住不会不方便吗?”
说着说着,自己都愣住了,犹豫了片刻,问:“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告诉我?不方便就算了,当我没问。”
饶祈年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单子递给她:“没有,王府没有你不可以知道的秘密。这是邱谅的财产清单,我们打算把这些送到京城给父皇,刘贤负责转运。”
第一辆车上装的是黄金,1000两,折合白银1万两。后面五辆车上装的是白银,各二千两,共计白银1万两。
有两辆车装的是珠宝,主要是珍珠、珊瑚、玉石等,价值难以准备计算,应该在一万两左右。
还有三辆车是首饰,主要是金饰和金镶玉首饰,不考虑镶嵌的珠玉及手艺的价值,光黄金就值八千两。
另有七车崭新的绫罗绸缎、四车古玩字画,价值亦不菲。
苏怀瑾看完,估算了一下:“折合约八万两白银,对于整个国家来说不算多,但对于被灾害消耗尽积蓄的广陵百姓来说非常重要。王爷,能不能不要全送给陛下,至少给广陵留下一半吧。”
饶祈年摇头:“不行,父皇已经派刘贤来了,能折现的、容易折现的,自然都是要带走的。”
苏怀瑾恼上心头,气道:“原来他不派朝廷命官,而是派个内使过来,是打着邱谅赃款的主意呢!放任贪官污吏吸食百姓多年,就为了一朝拿走丰硕的果实。呵!好一个杀猪盘啊!”
饶祈年皱眉:“瑾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怀瑾拍案而起:“当然知道,我还想说更多。不拨一粒救济粮,不出一分钱修水利,只惦记广陵的民脂民膏,你那父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饶祈年怒喝:“住口!”
他竟然吼她!苏怀瑾更愤怒了:“我为什么要住口?我说错话了吗?”
饶祈年生气地说:“本王只当你个性张扬,从没想过,你竟然如此不忠不孝。”夺门而出。
苏怀瑾在后面喊:“君义臣忠,忠什么?他配吗?孝什么?他又没生我养我。”
饶祈年驻足,被她气得心口疼,很想回去训斥她几句,又怕她说话更难听,两人吵得更不可开交。
唐清江正拿着铲子除砖缝里的草,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饶祈年怒气冲冲走过来:“备车,回王府。”
他素来情绪内敛,如果怒形于色,一定是因为苏怀瑾。化解矛盾宜早不宜迟,迟了即便能和解,也会留下疤痕。
唐清江自觉地承担起灭火队长的职能:“王爷先歇会儿,属下这就去备车。”
他找到苏怀瑾,说:“你最近稳重了不少,赢得府内外一片赞誉,怎么又跟王爷生气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怀瑾也在气头上,唐清江若直接骂她、教训她,她会继续破罐子破摔,跟他也大闹一场。
但他对她表现出了包容和肯定,苏怀瑾浑身的刺就软了,将吵架的原因说了出来。
听完她的叙述,唐清江才知道苏怀瑾竟然这么没规矩,竟然连君王和公公都敢骂。
不知道为什么,挺羡慕她。她是自由的,她的灵魂没受那么多束缚。
唐清江蛊惑地说:“如果这八万两白银,能买一个太子之位,你觉得买还是不买?”
苏怀瑾瞬间心动了,但坚定地摇头:“不买。这不是王爷的私产,是属于广陵百姓的财产。若用这些银子去换太子之位,那跟疯狂敛财、跑官买官的赃官又有什么区别。”
“我也希望王爷将来能做皇帝,把这天下的规矩改改,建立一个新世界。但,遵循旧规则,能建新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