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仲春,广陵城粉墙黛瓦、桃红柳绿,蓝天如洗、碧波荡漾,美得跟画一样。
饶祈年与苏怀瑾难得偷闲半日,到城外闲逛。
苏怀瑾看着枝头的桃花,感慨地说:“我记得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当时在馨雅苑,看到花也感受不到美感。现在,就算是看到一株新草芽,也觉得可爱。”
饶祈年轻抚落在她头上的粉色花瓣:“是啊,我的心态也与当时截然不同了。在遇到你之前的很长时间里,我觉得自己像被无形的牢笼困住了,压抑、烦躁、沉闷,挣扎不得。”
苏怀瑾笑得眉眼弯弯:“那现在呢?”
饶祈年正想说什么,外面传来喧哗声。
侍卫匆匆来报:“王爷,马氏来了,又哭又闹要见王爷。”
饶祈年下意识地看向苏怀瑾。
苏怀瑾笑道:“王爷要召见女眷,下官理应回避。”
饶祈年叹息:“很抱歉,多谢。”
很抱歉依旧要让你躲躲藏藏,谢谢你的体谅。
苏怀瑾无所谓地说:“我都是五品官了,早不在意那些了。让她闹起来对王府名声不好,王爷快让她过来吧。”
她躲开后,饶祈年让马氏过来。
然后,便见一个粗布衣衫、面容枯黄、身形瘦削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来,跪在饶祈年身前:“妾拜见王爷,王爷万福。”
苏怀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昔日艳光四射的马侧妃?
饶祈年也不免心生怜悯:“快起来,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马氏跪地不起,潸然泪下:“王爷,妾过得太难了,若不是为了照拂尚在广陵的孤儿寡母,妾真想三尺白绫了结这些痛苦。”
饶祈年皱眉,说:“马家被抄家,外嫁女的嫁妆却不必被充公的,你嫁妆丰厚,行动自由,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为了博取他的怜惜,故意打扮成这样?
马氏忙说:“没什么。如今妾这副模样,也不敢奢求王爷的宠爱,妾只求,只求王爷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妾跟父兄通封书信。”
饶祈年说:“真的没什么吗?你可想好了?若本王再三追问你不肯说,来日本王不会再听你说了。”
马氏忙说:“王爷,妾说!妾,妾的嫁妆,被人骗走了。”落泪,“王爷,妾实在不忍心看父兄在牢城受苦,便想托人送些钱财过去。不奢求能让他们自由,能让他们少受些罪也是值得的。”
饶祈年被她的愚蠢气到了,呵斥:“糊涂!花银子打点,意图免一时折磨,却不知那些狱卒为了捞钱,会愈发难为他们,以向你索贿。”
马氏寒颤一下,掩面哭泣:“王爷,妾能有什么办法啊!妾除了拿钱,还能做什么啊!”
饶祈年冷然说:“你本不必上当的,怪只怪你不信本王。本王让人跟你说过,本王命人关照了牢城营,不会让你父兄受太多折磨,你想必一个字也不信。”
马氏忙跪下:“不,妾是深信不疑的,只是路途遥远,书信不通,妾难免往坏处想,就,就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饶祈年说:“你嫁妆丰厚,足足抵得过许多县的大族几代人的积蓄,总不能全被人骗了吧。”
马氏弱弱地说:“因为太担心了,所以多上了几次当,嫁妆中的现银和容易被变卖的财产,都被卖了用来打点了。”
饶祈年皱眉,上当是吃糖吗?多一颗少一颗无所谓。当初在王府,也是很聪慧机灵的,怎么一到事上就如此愚钝。
果真王府内女眷的争斗都只是小打小闹啊,真正经历风雨、处理庶务,还得是在府外历练。
此刻,饶祈年认识到了苏怀瑾执意不愿再做王府姬妾的远见卓识。
马氏忧愁满面:“妾还想关照在大兴安岭的兄长,还要为广陵的弟弟侄子娶妻嫁女、买田置地、办家塾,开销大,就想省着点儿花。王爷,妾不是故意把自己扮成这个样子来求您怜惜的。”
饶祈年没讨论什么怜惜不怜惜的,只是问:“买田置地、兴办私塾可还顺利?没有被骗吧。”
马氏说:“没有,妾是直接把钱给了本家弟弟。”
饶祈年意识到,马氏的那个弟弟可能独吞了钱财,根本没有按她的要求办:“本王让人去查查,看他们如今过得怎样。”
马氏此刻才露出欣慰的表情:“妾不敢劳碌王爷。妾想,他们就算过得不太好,总也不至于太差。”
饶祈年不想花精力点醒她:“罢了,你既然想跟父兄通信,本王就让人去牢城营看看,给你捎封家书回来。”
马氏连连叩头,千恩万谢。
饶祈年问:“府中月例按多少发给你?发得及时吗?”
马氏愣了:“月例?妾也有月例吗?”
饶祈年:……“府中姬妾皆有月例,你竟不知吗?”
“可妾毕竟是罪人——”
饶祈年不耐地转身:“你没罪,你只是罪人之女,受了牵连而已。你说的本王都知道了,本王会帮你的,你且退下吧。”
马氏走后,饶祈年阴沉着脸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怀瑾走出来,说:“马氏就算没有诰命,也是王爷的女人,竟然有宵小敢诈骗到广陵王府头上!王爷一定要彻查此事,严惩歹人。”
饶祈年只“嗯”了一声。
苏怀瑾为了活跃氛围,故意笑着问:“王爷,需要下官搭把手吗?保安队现在已经非常好用了哦。”
饶祈年摇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苏怀瑾恼了:“坏事又不是我干的,干嘛对我冷鼻子冷脸的。不想理我拉倒,心疼你的马侧妃去吧,本官不奉陪了。”甩袖离开。
饶祈年忙追上去:“抱歉,本王是想到这件事可能是裴王妃所为,被王府后院的纷争搞得很烦,不是故意针对你。”
苏怀瑾更委屈了:“是不是谁做了坏事,惹你不开心了,你就能跟我甩脸子?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出气筒?”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么做的!”
苏怀瑾推开他,生气地离开了。
饶祈年身心俱疲,想着解决好府里的纠纷,再去劝她,也就没追。
她生气走了,他竟然不追,苏怀瑾更生气了。
你最好永远不要来找我,我们散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