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珠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糖蒸酥烙是个什么味道。
她的指腹难以控制的带着轻微的颤抖,接过了玉碗。
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冰凉中带着奶香酒气,瞬间如棉花般,在舌尖化开。
明夫人做糖蒸酥烙是手艺,是师承明老夫人,所以做的味道和明老夫人活着的时候,做的一般无二。
昨日祁玦虽然亲自下厨也给她做了一份,但味道和明夫人眼下做的这碗,还是差了不少的。
“珠珠,好吃吗?”
晏明珠垂下眼睑,不停的往嘴里舀,“好吃,特别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小食。”
声音有些闷,还带着些许颤意,而在她说话的同时,一滴晶莹的泪水,便砸落在了碗中。
只是因为她低垂着头,而且一直不停地往嘴里送,所以并没有让明夫人他们察觉。
“母亲你听到了没,珠珠她说特别好吃,非常喜欢哦,珠珠你以后要是想吃了,就来我家,我还能蹭你的面子,可以多吃几碗呢,不然这一年到头的,我怕是都吃不了一次。”
晏明珠抬头看去,“为何?”
“这其实有点儿复杂,糖蒸酥烙是我祖母为了哄我姑姑开心,自个儿研究出来的,我姑姑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祖母做的这道小食了,后来祖母身子不太好,
母亲便跟着祖母学了做法,代替祖母做给姑姑吃,直到后来姑姑她没了,母亲怕父亲若是见了糖蒸酥烙,会睹物思人,更加无法从姑姑去世的噩耗中走出来,所以便不怎么做了。”
晏明珠心头泛酸,她的离世,让整个明府如同塌了半边天。
府中人看着其乐融融,但实际上心里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尤其是哥哥明台。
不知不觉中,一碗糖蒸酥烙就快见底了。
也幸而明玉是个话痨,原本有些悲伤的气氛,愣是在她的叽叽喳喳下,又变得欢快了起来。
正好这时,一道嗓音响起:“今日府上倒是好生热闹,大老远的,我便听见笑声了。”
听到这道无比熟悉的声音,晏明珠的脊背一僵,内心非常想扑到哥哥的怀里,可理智却让她不得不违背内心。
而明玉则是第一时间从暖榻上跳了下来,欢欢喜喜的跑过去,“父亲你回来啦!”
“见过明相。”
晏明珠起身,相比于明玉能够肆无忌惮的搂着明台的胳膊撒娇,她只能远远的看着明台,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
“难得见晏姑娘来明府,不若晚上便留下来一块儿用晚膳吧?”
明台可是极少邀请人到自己的府邸来,更别说要留人吃晚饭了。
而在说话的同时,明台的目光落在了一口玉碗上。
碗中的糖蒸酥烙已经吃完了,就剩下一些腰果,而这些腰果此刻都聚集在了勺子里,就等着一口气吃下去。
明台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他目光猛地一顿。
吃完一碗糖蒸酥烙,却独独将腰果留在最后,再一口气全部吃完,这是他妹妹还在的时候,一个非常特别的习惯。
想到这里,明台抬眸,目光灼灼的定格在晏明珠的脸上。
晏明珠本身也就不太敢和明台直接对视,在他又重新看她的时候,她假装随意的垂下了眸子,强装镇定。
“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明台的目光还紧紧盯在晏明珠的身上,只随口回了一句:“原本是要回来拿东西,不过既然家里来了客人,倒也不急。”
说着,明台忽的将话锋一转:“夫人做了糖蒸酥烙?”
“父亲,是我求着母亲做的,因为珠珠来家里做客,她从没吃过,所以想着让她尝个鲜。”
原本明玉还怕明台会睹物思人,却不想,他在听到解释后,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晏姑娘不喜欢吃腰果?”
因为只是饮食上的一个小习惯,所以晏明珠其实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点,所以在听到明台这么问后,她本能的摇头。
“不是,会吃的,我正打算吃完呢。”
说话的同时,晏明珠拿起了玉碗,打算把剩下的腰果给吃完,因为她总觉得明台看她的目光怪怪的。
毕竟这糖蒸酥烙,是她从前最喜欢吃的小食,还是赶紧把东西给吃完,免得在他的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结果,却听明台徐徐说道:“晏姑娘的习惯,倒是与我妹妹一样,她每次吃糖蒸酥烙的时候,都喜欢将腰果留在最后,一次性吃完,就像你现在这般。”
“咳咳!”
晏明珠刚好一口送进嘴里,冷不丁听到明台这么说,顿时被吓得卡住了,瞬间憋红了脸。
“珠珠你没事儿吧?”
“快,快倒杯水来,珠珠,快喝下。”
一顿慌乱之下,晏明珠喝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将卡在喉间的腰果给咽了下去。
“抱歉,方才我的话冒昧了,可是吓着晏姑娘了?”
明台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审视的目光却紧紧盯着晏明珠的脸,观察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
晏明珠打死也没有想到,只是吃个腰果,都能差点儿吃露馅了!
果然,只要在哥哥的面前,无论她怎样刻意的去伪装,都容易露出破绽来。
“不关明相的事,是我自己一时吃太快了,明相方才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如何敢与明将军相提并论呢。”
明台却开口道:“晏姑娘倒是妄自菲薄了,你也耍的一手好鞭,我之前听闻,连禁军右卫都不是你的对手,如此高的武功,若是与我妹妹交上手,想来也是不会落下风。”
晏明珠听得心惊肉跳的,但表面上,却强装镇定,“明将军是我从小仰慕的英雄,我时常感叹,若是我能早一些出生便好了,
如此,我便能一睹明将军的绰约风姿,而不是只能从话本子,和旁人的口口相传中,想象明将军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了。”
明台在暖榻上坐下来,抬手做了个让晏明珠入座的手势。
“晏姑娘好似有些紧张?是在怕我吗?”
晏明珠还没回答,明玉抢先道:“父亲您老是板着脸,说话就像是官爷审犯人似的,别说是珠珠了,我们这些家里人都怵您呢!”
明台品了口茶,让自己的目光尽量看着柔和不吓人,“倒是我疏忽了,晏姑娘年芳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