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检报告上清楚明白地写着氰化物中毒的字样,纪南乔仔细看了好多遍,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她记得爸爸明明是在给陆爷爷开车的过程中因为躲避对面来的大货车紧急避让才会出事的。
当时陆爷爷告诉她,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是她爸爸选择了果断往右打满了方向盘,将自己挡在他的面前,所以陆爷爷虽然伤得也不轻,但是没有性命之忧,而她的爸爸则重伤不治。
当时陆爷爷还让人赶去南城接了她过去见了爸爸最后一面。
其实她过去的时候,纪霖已经快不行了,但是还是强撑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挡住了脸上身上那些骇人的伤疤。
一直到现在,纪南乔还记得纪霖在弥留之际抓着她的手,温柔而又坚定地告诉她,爸爸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
所有的一切,历历在目,她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有假
可是这份尸检报告却又写得那么详尽清晰,包括上面爸爸的照片和信息,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真。
纪南乔脑子乱作一团,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
看着上面纪霖的遗容,纪南乔心口痛得厉害,眼眶一片酸涩。
不敢再去细看这些,纪南乔关掉了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的一瞬间才发现陆宥言的眼中竟然溢满了担心。
“你怎么了”
很少看到纪南乔这副模样,陆宥言此刻是真的有些不安,没忍住出声问道。
“没事……就是看到以前的一些老照片,想爸爸,想家了……”
纪南乔很努力地想让自己的情绪稳定地说出这番话来,但是出口的时候声音却还是带着明显的更咽。
心中凌乱,纪南乔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向陆宥言,便转头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车窗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就像深陷在了一个巨大的泥沼之中,越是挣扎,越是深陷,无助而又惶恐。
直到肩膀被一只温柔的手揽住,一把将她从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拯救了出来。
整个人被他搂入到怀中,纪南乔感觉到陆宥言轻轻地将下颚搁在了自己的头顶上,然后轻声道,“南乔,你还有家,我们的家……”
这句话一瞬间就戳中了纪南乔心底的软处,眼泪顷刻狂涌而出。
陆宥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抱紧了她,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
无声的情绪在车内蔓延炸开,纪南乔揪着陆宥言的西服,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再也遮掩不住,宣泄而出。
哭得狠了,整个人微微颤着,而陆宥言自始至终都耐心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没有丝毫不耐。
一直到车在门前停下,陆宥言才温柔出声道,“我们回家,好吗”
纪南乔伸手擦了一把眼泪,跟着点了点头。
“我去洗把脸。”跟着陆宥言走进屋内,想着自己刚刚在车上哭成那样,纪南乔便低垂着头,快步向着卫生间走去。
等她出来的时候,陆宥言正在厨房里忙着。
看着纪南乔出来,他回身看着她出声道,“看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给你下了面条,你吃一点。”
陆宥言说着,关了火,将面条盛到了调好的汤汁里面。
纪南乔看着陆宥言端着面条走出来的模样,刚刚缓和的情绪再一次汹涌而起。
看着他此刻端着面条走出来的样子,纪南乔面前满是那个十二岁的少年,那个用温暖治愈了她失家之痛的少年。
“谢谢。”纪南乔接过面条,忍着酸涩,低头小口地吃着。
陆宥言知道她心底藏着事情,但是此刻她不说,他便也没有逼问。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他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两人的生活好似彻底脱节分离了一般,可是今天,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那种疯狂和占有的念头还是顷刻间叫嚣着占据了脑海。
他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一个无赖。
嘴上说得决绝,可是却根本做不到真的把她让给别人。
没办法当没看过那个视频,却也没办法彻底放开跟她的牵扯,他只能自私地选择暂时回避这一切。
一想到这些,陆宥言的情绪就越发沉闷。
刚准备站起身去抽根烟,纪南乔却突然开口了。
“四哥,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
纪南乔的声音很低很沉,说话间,眼泪一颗颗掉落下来,砸进了面前的碗里。
陆宥言一颗心好似被什么砸中了一般,听着她此刻的低泣声,心口酸酸软软,化作了一团。
僵在原地,陆宥言没有站起身,而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有些心疼。
“四哥刚刚不是问我,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人吗”纪南乔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强压着心中剧烈的不安,努力再次开口解释。
这是她最后一次为了这件事情解释了,撕开她内心最深最大的恐惧,努力地让他不要误会。
可是如果这一次,他还是不信的话,那她以后也不会再费力解释这些了。
纪南乔说着,缓缓抬头看向了陆宥言,“我见过他,半个多月前,你看到的那个视频,就是他逼着我拍下的,视频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子黔哥,而是他,是他刻意模仿的子黔哥的声音。”
“四哥,你可以……可以再去看一眼那个视频,仔细看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破绽……”
将这番话说出口纪南乔觉得自己好像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所以说完之后,她便连再次看向陆宥言的勇气都没有了,只低着头,目光沉沉地看着碗里的面。
再次主动提及这件事情,纪南乔觉得自己就像主动撕扯开了自己身上的伤疤一样。
那些丑陋不堪的伤疤再一次暴露在陆宥言的面前,这种感觉让纪南乔难受不已。
缓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陆宥言有什么反应,纪南乔不由得再次缓缓抬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陆宥言已经走开了。
客厅的窗正开着,而他则站在窗口抽着烟。
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之中,纪南乔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冷硬的线条勾勒起的完美侧脸一半隐在阴影之中,衬得他整个人越发阴鸷冷沉。
纪南乔只看了一眼,在发现他走开了的那一刻,眼泪就再次不争气地狂涌而出。
他还是不信吧
哪怕她亲手撕开了伤口给他看,可是他却依旧还是不信。